“你放心,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我也会快些成婚的。”季青枫笑眯眯说道。
随后,季青枫竟然不再多做停留,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向李容与告辞了。
李容与和李容承站起身来相送,一直目送着季青枫和他带来的人马会和,上马往燕京城飞驰而去。
李容与适才一直故作高深地保持着一种万事尽在掌握一般的微笑,此时人走远了,他的笑容便慢慢凝滞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凝重。
李容承倒是有些得意高兴,说道:“呵,二皇兄,这季青枫也是装出来的纸老虎,你瞧他走得那样急,肯定是担心自己毒发,要赶紧回去找太医去呢。”
李容与说道:“议和之事,今天算是没有谈拢,老八,待救出燕仪以后,咱们只怕是要想点法子,将燕京城给强攻下来了。”
李容承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我早就说使点功夫把劳什子燕国整个给灭了!结果军中那些老臣一个个都不愿意,我年纪轻资历少,指挥不动他们,二皇兄,幸好你支持我!”
李容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哪里是支持李容承呢?在他心里头,也是宁可议和,而不是将这场仗硬打下去的,若真要打一场灭国大仗,岂非更是要流血千里?
这样的情况,李容与是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有时候,以战止战,竟是唯一的途径。
李容承虽然也担心燕仪落在他们手里会出事,可是他心里却觉得这季青枫喜欢燕仪,不会伤她性命,所以倒没有像李容与那般忧心。
他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酒杯,也不管那酒已经被北风吹得凉透了,直接一饮而尽。
酒杯不大,对李容承这样的半个酒虫子来说,自然十分不尽兴,于是他又舀了一杯倒进肚里,说:“二皇兄,你可真是太绝了,竟能临时编出一套酒里有毒的浑话来。”
“也亏得你小子反应及时,没有戳穿我。”李容与也夸了他一句。
李容承嘿嘿一笑:“那燕国皇帝回去以后让太医一查,发现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岂不是要被气死?哈哈哈哈哈!”
李容与也跟着他笑了两声。
李容承还有一处不明白,于是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没有中毒,二皇兄你让他按关元穴,又怎么会痛呢?”
说着,李容承还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关元穴,发现并不疼痛。
“季青枫所练的内功是混元一派的,讲究气从丹田起,我诳他运着内力去按关元穴,自然是要痛的,你练的是刚猛一路的外家功夫,关元穴不是你的死门,你运功时按一按大巨穴,大约才会疼。”
李容承听着李容与的话摸了自己的大巨穴,使劲一按,果然顿时腹部又酸又麻,差点就直不起腰来了。
这些人体的奇经八脉,即便是武艺高强的人,也很少有人能够完全搞明白融会贯通,李容与也是偶然听山谷子提起过一些,此时派上了用场,当真是受益匪浅。
季青枫回到皇宫以后,只觉得周身都不大舒服,胸闷气喘,脑袋也有些发昏,后背似乎还有些发痒,只道是要毒发了,连忙叫过太医来诊脉。
在等待太医来的那几分钟里,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冤屈!
他自恃对李容与此人的性格脾气十分了解,觉得他行事光明磊落,不像沈复深那样无所不用其极,定然不会设埋伏暗害他,谁成想他居然真的下毒!
堂堂一国太子,在两军交战期间行此勾当,实在是令天下人所不齿!
他若是就这么给冤死了,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季青枫想要去向李容与要解药,却有一个大难题:
李容与下毒害他,不过是为了要他交出燕仪,可燕仪虽然在燕京城内,却不在他的手上,城中几十万人口,他要去哪里找人?
说不定,燕仪现在已经被沈复深找到了!
“我命休矣!”季青枫仰天长叹了一声。
正好这时,太医来了,他连行礼都没来得及行,就被季青枫拖到一边诊脉,诊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诊出来,只好恭恭敬敬地对季青枫说:
“启禀皇上,皇上龙体康健,并无半点不虞,只是近日天气严寒,皇上从外头冒风而来,进了这暖阁生炉火的地方,不宜太急,否则容易伤风。”
季青枫并不相信,告诉太医:“朕今日被奸人暗害,饮下毒酒,此刻觉得头昏胸闷,后背发痒,难道不是毒发征兆?你这庸医,竟还说朕龙体无虞!”
季青枫一发怒,吓得那太医连忙跪在地上,说:“正如微臣方才所说,皇上觉得胸闷头昏,是因为这暖阁里太过温暖,又不够透气所致,至于……至于皇上说发痒,大约是因为您害怕中毒,所以心理作用吧。”
太医这话一出口,陪侍在季青枫身侧的亲卫队长史思成和太监总管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青枫狠狠瞪了他们三个人一眼,干脆把太医院里的太医挨个都叫过来给他诊了一遍脉,如此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他还是没有中毒。
季青枫心中松了一口气,面对着地上跪着或站着的满堂乌压压的太医,又生了气,赶紧将人全部都轰走。
“史思成,你赶紧去城中大小各处,把燕仪给我找出来。”季青枫待太医走光以后,吩咐道。
史思成没有见过燕仪,觉得十分为难,请求季青枫赐画像给他。
季青枫挠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去,把姓顾的叫来。”
顾曲吉本在城墙巡防,听到皇帝的宣召,气喘吁吁地跑到宫里时,已经让季青枫等了老半天了。
季青枫自从战事连连失利之后,脾气愈发暴躁,看见他进殿,就翻个白眼骂道:“白长了两条腿,是爬过来的吗?”
顾曲吉大气儿不敢出一口,只敢唯唯诺诺地问:“陛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季青枫做出一个将笔递与他的姿势,说:“朕要找燕仪,这宫中唯有你同朕去过虞国见过她,来,给朕画个画像。”
顾曲吉皱起一张糙脸,苦丧道:“陛下明鉴,微臣是一介武夫,这耍耍银花枪判官笔在行,真拿个笔写字作画,这……这不是为难微臣吗?”
“叫你画就画!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的,朕急得很!”季青枫让人给他端上文房四宝,要他当场就作画。
顾曲吉咬着笔杆子趴在地上琢磨了半天,最终交上一副大作。
从顾曲吉手里接过画的小太监只瞅了一眼,就忍不住扑哧笑出了鼻涕泡儿。
季青枫本就嫌弃顾曲吉磨磨蹭蹭,正等得焦急,听见小太监一笑,走过来劈手夺过一看,眼前一黑,差点就要背过气去。
只见这画上的“人”,是个圆脸粗眉朝天鼻孔的丑八怪,还十分敷衍地画了十几根头发,倒是燕仪眼下有颗小痣,他还不忘画蛇添足地点成了一颗巨大的黑点。
“你觉着这是我家燕仪?”季青枫指着那画纸问顾曲吉。
顾曲吉十分为难地挠了挠头发,他就算是把头发都挠秃了,也画不出一幅像样的东西来,只好对皇帝说:“微臣实在是尽力了。”
亲卫队长史思成是顾曲吉的同袍好友,眼见他就要被皇帝责罚,连忙说:
“陛下,顾将军是一介武夫,哪里能画出燕姑娘容色倾城的万分之一?若论对燕姑娘相貌的了解,还是陛下您最清楚了。还请陛下不吝墨宝,赐下肖像,微臣拿着陛下精心描画的墨宝满大街去找人,说不准燕姑娘瞧见了陛下的诚心,主动就出来了。”
季青枫白了他一眼。
他若是会作画,哪里还需要指望顾曲吉?
这顾曲吉倒也是个机灵的,连忙奉承道:“是呀皇上,若论这丹青技艺,皇上五岁上书房,自幼师承名师,必然画得惟妙惟肖。”
半盏茶后,季青枫笔下“惟妙惟肖”的画作就出炉了,他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口中念念有词:
“不成,燕仪的眼睛还要再大一点儿。”于是乎,给她添了两道长长的眼线。
“她这儿有颗痣。”于是乎,一不小心在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
“她的头发还要再多一点儿。”于是乎,又在她脑袋上蘸了乌黑的浓墨。
等这副被他涂涂改改多次的“肖像画”终于完工之后,季青枫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了狼毫笔。
众人都十分好奇,凑上前来观摩,在看到这幅画之前,众人心里都想着,这是皇帝亲手画的,无论画成什么样,都得好生恭维一番。
只不过,当他们终于看到皇帝墨宝本尊的时候,还是一个个张大了嘴,愣了半天也夸不出一句来。
“这幅画……嗯……陛下真是……天纵英才。”一向最会小嘴抹蜜的史思成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了这么一句来。
身后的小太监又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了嘴,憋得满脸通红。
顾曲吉是个实在人,一瞧见就嚷了起来:“陛下您这还不如我呢,这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