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但也从来没有翻过他的东西,所以那些抽屉、柜子之类的地方摆着什么,她都不知道。
郑掌柜并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做什么,但他们的神情既然如此严肃,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也不便打扰,悄悄掩上门,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东西显然被人翻动过,虽不至于凌乱,但也很多都不在原位了,两人翻了一会儿,竟是一无所获。
燕仪有些失望,说:“沈复深或季青枫既然已经进来过了,那就算是屋子里原本有什么东西,现在也没有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去翻?”
李容与说:“你没听郑掌柜方才说吗,季青枫就住在天字第三号房间里面,他若是翻到了东西,还会在这儿待着?恐怕是什么都没找到,等着我们去给他找呢。”
“那沈复深呢?他也进来过,会不会……”燕仪有些担心。
“有季青枫在,他会让沈复深翻到东西?”李容与说。
他从桌上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旋钮,旋开开关,发现这张桌子竟然是个机关,桌面翻下,里头是个棋盘,上面还有一局残棋未完。
燕仪凑过去看,李容与便执了棋子,问:“会下棋吗?”
燕仪吐了吐舌头:“我只会五子棋,围棋我可不会。”
李容与不解:“什么五子棋?”
燕仪解释道:“就是用五个棋子连成线,就像这样……”
“别动!”
燕仪正要拿几颗棋子演示一番,被李容与连忙拦住:“你别弄乱了这棋盘。”
李容与对围棋一道,算不得有多精通,但自幼也是有国手名师教出来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一人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左右互博,下了有两刻钟之久,但这棋局却是个死循环,不管怎么下,黑棋必输,白棋必胜。
“这棋上有什么玄妙吗?”燕仪看不明白,只好不停发问。
李容与也想不通,沉默了很久,燕仪看他想得入迷,也就不打扰,管自己翻起东西来。
只是她翻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回头看李容与,他却跟那局棋干起来了。
“我在想,如果山谷子的房间里真的有什么东西,那季青枫为什么会舍近求远,巴巴地跑到京城去招惹你呢?”李容与忽然放下棋盘,发出了疑问。
“可是,我套过季青枫的话,他只晓得世上有太极两仪图这么个东西,这图是山谷子画出来的,而且他虽然从不知道哪里搞到了小道消息,说我知道这图的下落,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
李容与把燕仪上上下下盯着看了个遍,说:“我看,那东西根本不在山谷子的房间里,与这归山堂也没有什么关系,东西应该在你身上。”
“我身上?”燕仪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我可没有,我身上既没有什么标记,也没有什么文书,就算是我在皇宫里的行李,我也仔细反拣过一遍,没有一点可疑的迹象,难道是在墙里面?”
燕仪连忙趴到墙边,用手指咚咚敲着,看看有没有夹空层之类的地方。
很不幸的是,并没有夹空层。
突然,李容与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问燕仪:“你见过山谷子下棋吗?”
燕仪回答:“见过啊,他经常有事没事一个人下棋,但他这张桌子原来是个棋盘,我却不知道。”
李容与问:“那你见他下棋时,经常用什么颜色的棋子?”
燕仪说:“他也没有人能陪他下,就和你刚才一样,左手跟右手下罢了,我曾经很想教我下棋,说要把我教会了陪他玩,可是教了不到一个时辰,连围棋的规则都没有讲清楚,他就嫌我没有悟性,不教了,后来,还是我教他下了五子棋呢。”
李容与再去看那棋盘,明明白白就是用围棋的手法在下,可没有什么五子棋六子棋的。
“对了,他和我下五子棋时,总是拿白子,而且总是要先下。”
“白棋?”李容与思索了好一会儿,将那棋盘复位成一开始的残局,又执了白子,重新开始下。
燕仪在旁边看得仔细,他这次下的,跟方才下的那几遍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模一样吗?
“殿下,你怎么不换种下法呢?说不定不这样下,就解除来了呀。”燕仪说。
但李容与却仍是按照这种下法,又一直下到了黑棋完败、白棋全胜的时候。
这时,他将棋盘上的黑棋一颗一颗全部收起,只留下了白棋。
当最后一刻黑棋被拿起时,棋盘突然松动了一下,上面的白棋也都晃了晃。
果然还有机关!
那棋盘突然转了一圈,听到吧嗒一声,里头有个搭扣之类的东西松开了。
李容与大喜,连忙将棋盘揭开,底下露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难道太极两仪图的秘密,就在这里面?
燕仪和李容与欢喜地对望了一眼。
那盒子上还有个小锁,按理说,这种大小的木盒子,即便不用锁,用剑也能劈开了,只是,李容与用他的赤水剑横砍竖劈了半天,这盒子竟纹丝不动。
“你的剑削铁如泥,这是什么木头,竟这样牢固?”燕仪仔细端详着那个盒子。
“看来,不找到锁,是打不开了。”李容与叹了口气。
“这个山谷子,一天天净会想这些歪门邪道来折磨人!”燕仪埋怨道。
李容与倒还耐得住性子,笑道:“若不是他用了这样精巧的法子,旁人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这东西,岂不是要坏事?”
两人在房间里翻找了半天,找到这个盒子已经实属不易,而钥匙更是藏得深之又深,不晓得究竟在何方。
夜色深沉,两人找了一夜,早就困了,燕仪更是哈欠连天,只能去睡了。
郑掌柜早就备好了房间供李容与歇息,便是他从前住过的那一间,而燕仪自然是要回家去睡的。
为了安全起见,小盒子存放在李容与那儿,燕仪则在大杨的护送下回了家。
她久不回家,此时夜虽已深了,何芳儿却还在等着她,等得手支撑在桌子上点头如捣蒜。
燕仪心中大暖,走过去抱住了何芳儿的肩,说:“娘亲,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何芳儿睡得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仪儿,回来吧。”
第二日一大清早,燕仪仍旧去归山堂找李容与。
她才到门口,就见着了站在大堂里伸胳膊伸腿儿的季青枫。
季青枫看见她,很是高兴的样子,把她拦在身前,说:“早知道你自己就会来,我当初何必又要硬带着你走三关闯五将呢?还得罪了你那太子相好,唉,真是太划不来了!”
燕仪看见他,天然地就没有好气:“睿王爷也晓得你得罪了太子殿下呀,那怎么还厚着脸皮在我大虞地界晃荡来晃荡去呢?还不赶紧回您那燕国去?”
说起燕国,季青枫脸上却没有多少好气色,叹了口气,说:
“燕仪,你不晓得,我那个皇帝弟弟身子坏得很,年纪轻轻,就被太医断了死期,前些日子给我来了信,说捱过了这个冬天,身子又更坏了一些,也不晓得还活不活得过十五岁?”
季青枫是杀兄谋反得来的如今的权势地位,燕国小皇帝季青松一死,如今的燕国就只剩下他一个直系的皇子了,他又权柄在握,燕人定会推举他做新皇帝。
所以,燕仪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既如此,那可就要提前恭喜睿亲王了。”
季青枫的脸上却全无喜色,无奈地笑了笑。
燕仪越过他就想上楼梯去,季青枫在她后面说了一句: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太极两仪图,拿回去给青松看一看,太医说他绝活不过十八岁,那么在他十八岁之前,我要让他不光当这燕国的皇帝,还要他做天下之主。”
“天下之主?靠一张破图?季青枫,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燕仪冷嘲道。
可是季青枫的神色如此认真,眼神如此坚定,让人没来由地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或者,至少将来会变成真的。
燕仪蹬蹬蹬上了楼,李容与早已起了,正在研究那个小木盒子。
燕仪进了门,开头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季青枫胆子也太肥了!竟然也不晓得避着咱们,还敢堂而皇之地拦我的路!”
“他对你做什么了?”李容与紧张地问。
“没有,听他说了两句大话。”燕仪说,“怎么样,殿下,这个小木盒,有办法打开吗?”
李容与放下木盒,一本正经地纠正她道:“叫我——二郎。”
燕仪笑了笑,说:“二郎。”
李容与这才心满意足,继续研究那上头的锁。
那锁是个铁锁,也不晓得用的是什么铁,竟坚固得很,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扯不开,锁孔细小,设计得却精细,即便插银针进去,也没有办法打开。
“连你的赤水剑都劈不开这木盒,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兵刃能打开它?”燕仪苦恼道。
“再坚固的盒子,总归是个木头做的,不如用火烧了?”李容与想着,点过一只蜡烛,将小木盒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
只是蜡烛的火焰实在太小,这木盒外头也不晓得喷了一层什么漆,既防水,又防火,蜡烛根本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