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和周珈儿运气好,恰恰被围进了保护圈。
可八皇子和燕子却还在后头,燕子被驴车摔得有些懵了,刚刚爬起来,就被一个黑衣人一掌打倒。
好在,黑衣人的目标只有皇帝而已,燕子倒地以后,就没有人来理睬她。
八皇子则没那么幸运了,刺客们显然认得他是皇子,也将他围在了一个小包围圈里面。
沈复深原本在八皇子身边,此刻一路冲杀却来到了皇帝和太子的包围圈外。
“计卿,看来上次的贼寇,没有清干净啊。”皇帝对计功志说。
计功志额头上早滴下汗来,不管今日能不能逃得命在,恐怕他这条小命,都是保不住的了!
唯有拼命搏杀,护皇上周全以后,才有一条生路!
“所有人,冲啊!”计功志立刻召集所有士兵往包围圈外冲锋。
而所有的金吾卫与禁卫军,则自动缩成一个小团,护在皇帝左右。
太子抽出长剑,早已加入战团,而沈复深不知何时已来到皇帝跟前,护着他一路后撤。
燕仪原本与周珈儿一块,但蒙面人将两人冲散了,周珈儿不会武功,早就跟其他宫人一起抱着头躲到马车后头。
燕仪心中记挂燕子安危,四处张望,却只看见一辆翻了的驴车,哪里有燕子的身影?
“当心!”一声厉喝,燕仪被太子拉了一把,她的身侧,一个蒙面人的尖刀堪堪劈下。
太子救了燕仪一命,一刻不停,又连斩两人手腕,拉着她往皇帝所在的方向急退。
皇帝由沈复深和诸位金吾卫护着,又有计功志的兵做肉盾,一时倒也无虞。
先前中了野猪夹子的马匹仍然四处乱窜,将众人拆得越发散了。
八皇子身上伤势未愈,无法久撑,趁乱躲进了驴车车板底下。
车底下正躺着避祸的燕子。
“啊呀,你流血了!”燕子惊呼。
八皇子可没功夫担心身上的旧伤崩裂,他从车底的缝隙中,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外面:
幸好,场面足够混乱,没有人发现驴车底下还藏着人。
幸好父皇已经被保护起来,看起来并没有大碍。
啊呀!太子怎么身陷重围了?那些人眼看碰不到皇帝的一根龙须,就要合攻太子了!
“姐姐!姐姐!”燕子看见燕仪也处在危险当中,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就要冲出去救人。
八皇子连忙一把拉住她,骂道:“蠢东西!你冲出去给人当人肉垫子吗?”
燕子听见他骂自己蠢,也没好气:“不然,像你一般,做个缩头乌龟吗?”
八皇子听得一个小小民女,竟然敢抢白自己,倒也不怎么生气,反而说:“我兄长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杰,我受了伤,自然可以安心做缩头乌龟。”
燕子瞧见他身上的薄衫都渗出血来,顿时闭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八皇子的呼吸逐渐重了起来,想必是失血过多,伤口疼了起来。
燕子无意间碰到他的手,竟发现他的手背冰凉,再一看他,嘴唇也发紫发白,连忙问他:“喂,你没事吧?”
八皇子白了她一眼:“死不了。”
那驴车板底下就屁大点地方,八皇子的伤口崩裂、失血,燕子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对他讲:“对不起啦,早知道你伤得那么重,我方才不骂你了。”
八皇子觉得这小丫头在这会给自己道歉,实在好笑,说:“那等我们逃出去以后,你给我做十碗牛血汤。”
他只道燕子是燕仪的妹妹,厨艺必然得其姐真传,哪知道燕子是个糖盐不分的厨房杀手?
燕子一直盯着外头的打斗,眼看姐姐接连遇险,不由得骂道:“沈大哥是在干什么啊!怎么不去救我姐?”
八皇子也瞧见沈复深正守在皇帝身边,心下了然,冷冷地说:“如此危急关头,你姐姐哪里有我父皇要紧?”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子急道,“我姐姐,我姐姐也是我娘亲的心头肉,怎么就不要紧了?”
八皇子无语,说:“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燕子问:“你说什么?”
八皇子说:“我父皇是当今天子,万金之躯,国之根本,你姐姐只是个长得漂亮会做菜的小女子,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楚,可有人分得清清楚楚。”
燕子急道:“你胡说!沈大哥一向喜欢我姐姐……”
八皇子哂道:“他也一向喜欢功名富贵,不然为何上回救了我父皇以后,就急不可知地要做金吾卫?”
燕子回应:“哼,真是奇怪,是你皇家硬要给沈大哥许诺答谢的,如今又来说他追逐功名利禄?”
“二哥!”八皇子眼睛盯着外头,忽然焦急大喊,然后冲了出去。
“哎,你回来……”燕子想叫住他,哪里拦得住?
眼看太子被多人围攻,险象环生,他早已不顾身上伤口,冲了出去。
燕子低头一看,只见方才八皇子躺过的地方,绿草上血光斑斑,竟已被染成红草。
而那边,太子以一抵十,燕仪跟在她身后,连连后退。
说实话,他既要杀敌,又要观察局势,燕仪跟在他身后,着实是条拖累。
但他二人如今深陷包围,又怎可能撇下她?
只恨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兵士们即便想要冲进来救人,也找不到突破口。
太子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堪堪捅死一敌之后,长剑折在他腹中,拔不出来。
他心中大急,竟将那具死尸抬起,作为肉盾,舞得虎虎生风。
八皇子和众人想要营救,却冲不进来,危急关头,手中宝剑掷出,大喊一声:“二哥,接剑!”
他臀力很大,准头也够,只是太子两手舞尸,却无法去接。
燕仪伸手将剑接住,双手握在手心,对着前头的敌人一顿乱砍。
这般毫无章法地砍劈,竟然也叫她砍死了一个人。
这是燕仪第一次杀人,手一软,差点又要握不住剑。
太子一声轻笑,已将长剑接过,拿在右手,对她低声说:“一会儿我向左攻击,你向右跑。”
燕仪一愣,他向左,她却往右?那般刀林剑阵,她可冲不出去,只能被扎成马蜂窝。
但不知怎地,生死关头,她竟然没来由地相信他。
“一、二、跑!”太子对她发号施令。
燕仪从地上捡起半截红缨枪,顶在腹前,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原来,太子向左攻击,只是个虚招。
外围的八皇子已经重整阵型,众人一齐向右打去,硬生生冲出一条血路。
太子一手提剑,一手拉住燕仪,飞也似的往外冲去。
外面的援手顷刻涌进,与敌人厮杀在一处。
包围圈一下子就撕开了一道口子,太子和燕仪成功突出重围。
那一边,沈复深已经下令弓箭手准备,一见太子离开射程,立刻百箭齐发。
不一会儿,他们就已控制住了场面。
燕仪逃出生天,与燕子紧紧相拥在一起。
清扫战场,活捉住了刺客三十余人,死了的总有两三百人,而皇帝这边也损失不小。
太子受了点轻伤,倒无大碍,八皇子却旧伤复发,再添新伤,问了一声,“父皇安好?”就两眼一抹黑,倒了下去。
随行的太医扯开八皇子的外衣,里面一件汗衫竟已被血浸得湿透。
原来前日在归山堂,他所受的伤便十分严重,后来有些发炎,他不想让父兄知道了担心,成日做出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来,还叫太医不可声张。
今日又一番缠斗,伤势便彻底恶化了。
燕子想起方才在车底下,自己还骂他是缩头乌龟,心里十分歉疚。
皇帝暴跳如雷,痛骂南诏小贼,当即写下诏令,要骠骑将军任云贵招讨使,派十万大军前往荡平南诏。
只不过皇帝本人都还在乡野之间遇伏,这道诏令要送出去,却也不那么简单,还得回到京城以后再说。
燕仪生怕燕子此时一个人回云间城,会再遇到什么危险,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原本倒可请计功志派几个亲兵护送燕子回去,但这番乱糟糟的,众人哪个不是吊着十二分的精神守着皇帝?燕仪也不好意思开口麻烦人家。
燕子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写了封飞鸽传书,跟母亲说自己跟姐姐去京城玩了,过几个月再回去。
燕仪知道了,拦也拦不住。
八皇子昏迷了半个时辰方才醒来,醒过来又是一副没事的样子,虽然脸色还是煞白,却对太子说:“二皇兄,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皮厚,倒是不觉得身上痛。”
太子一直握着兄弟的手,心疼又无奈地说:“你呀!”
八皇子看着太医手里一堆的血纱布,反而笑道:“二皇兄,你说我流了这么多血,体重是不是轻一点了?这算不算减肥了?”
他开了一句玩笑,见众人毫无笑意,也觉得无趣,只好低声求太子:“二皇兄,回京以后,你不准对我母妃讲我受伤的事情。”
燕子一直悄悄看着八皇子,忍不住趴在燕仪耳边说:“我瞧这位八皇子真是有趣得紧。”
燕仪打趣道:“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燕子吐个舌头,不理她。
燕仪料想自己猜中了妹妹的心思,但妹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呢,难道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的事情?
她没有经历过,自然想不通,叹了口气,说:“燕子啊,他是大虞皇子,是天上的雄鹰,而我们呢,只是吴山镇里一株不会开花的狗尾巴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