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华……”凤逍遥走过去掰过她的肩，立时惊住，那是一张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满是绝望之色。
“惜华……”她不忍再看惜华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和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也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离开惜华的尸体，再向前几步，脚尖踢到了一具尸体，她记得这个守卫，就是那天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她还记得他，只是不记得他的名字，只知道，前些天他刚升了大队长，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着，说只愿有能力娶五公主身边的惜华姑娘为妻。
凤逍遥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恨，那彻骨的恨和绝望，刺得她心头一惊，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心痛得站立不住，跪在地上。
目眩之间，恍惚看见那日他说起惜华时眼中的温柔，恰似百年前凤宫上头的暮光。
暮光下，紫衣潋滟的男子走了，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来了。”
“嗯，回来了。”
暮光下，红衣墨发的美人笑着跑来，身后还跟着眉眼温柔的父帝母后：“遥遥，可算是回来了。”
“那是，当然要回家的啊。”
“遥遥这次不走了吧。”凤轻歌温婉道。
“嗯，不走了。”
“公主殿下回来啦。”
“皇妹回来啦。”
“遥遥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了……”凤逍遥跪在地上，十指紧紧地抓着地上染血的土，“我回来了。”
可是，我来晚了。
龙君天青衫飞扬，嘴角噙着笑意，身后是他的三万铁骑，马蹄过后，带起遮天蔽日的扬尘。
卿卿，我来娶你了。
他来不及进龙殿，刚在银月城郊外将三万人安顿好，就急忙去了天火凤。
他自然也不会看见，被龙莫风软禁起来的暮秋风，在高阁上看着他的背影露出悲悯的神情。
他只记得，三天后就是卿卿的千岁生日了，可不能让卿卿等恼了。
兽族喜欢大自然，瀚海龙多水，天火凤多木，多火，整个龙凤天的气候一向是温暖湿润的。
瀚海龙北有溟海南有大泽，陆地面积少，也常有盐碱化，植被不算茂密，可天火凤却是整个灵虚界风景最好的居住地之一，气候怡人，四季如春，常年郁郁葱葱，幽谧静好。
可是如今的天火凤，又是什么模样？
龙君天落在焦黑的土地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猛地心里一惊，却是不敢想象，金乌城会是什么模样。
是什么，让天火凤成了这个样子？
龙君天几乎是紧跟在凤逍遥身后就到了金乌城。
“七哥，这个人……”龙月灵看着底下这不到一百人，有些不忍。
大长老的意思是让他们堵在这条小路上截杀逃跑的凤族人，可……看着底下这十几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要杀就杀，废什么话。”凤轻夜将剑横在胸前，一把将身边一个叫凤华的小丫头拉到身后。
“夜叔叔……”小丫头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
被称为七哥的是七皇子龙玄天，龙凤两家都是自幼相熟的，他也见过这个凤轻夜几面，不禁皱起眉，对身后的妹妹道：“你要杀？你可对得起三哥和倾绝丫头，可对得起长安圣女？”
“我才没有，这不是怕哥哥你下狠手吗？”龙月灵吐了吐舌头：“不说别的，看在婉姑姑份上，我也不想……”
龙玄天走下去，拍了拍凤轻夜的肩：“凤族的气节，我母亲从小就常常谈起，极为佩服，可是，逞英雄也要看时候，想想你身后几十条命……”
“我凤家人，不需要你们来教训。”
龙玄天也不恼，朝妹妹摆摆手：“我们回去吧。”
他刚刚转身，一只大掌突然拍了下来。
“夜叔叔！”
“轻夜！”
“卿卿！”
龙玄天猛地回头，却见大长老已经赶来，身形为至一只大掌已经拍了下来：“七殿下，琅羽郡主，老朽得罪了。”
那一只大掌正拍向凤轻夜身后的人，还好凤轻夜早就防着龙玄天二人反悔，一推掌将那些小辈推了出去，再一低头，却看见还有一个小丫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吓得满脸惨白。
凤轻夜来不及多想，一转身将她抱在怀里，生生受了这一掌。
“轻夜……”大长老是神阶强者，这一掌足足用了五层功力，轻夜他怎么受的住……
凤轻夜在瞑目之前，终于看到了他殷殷期盼的那个人。
“皇姐，你回来了……”
“卿卿……”龙君天怎么想得到，再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龙月灵和龙玄天也呆住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左边山头出现了凤逍遥的身影，而右边，则是他们的三哥龙君天。
这两个人哇，一个应在安家参加揽芳宴，一个应在南域平叛，在他们的心里，本不该出现在此。
因此，也就没有人记得，今天，凤逍遥满一千岁了。
“卿卿，等我，在你千岁生日那天，我必会十里红妆，凤冠霞披，迎你入门。”
“好，我等你。
她终于等到了她的良人，只是，他并不是来娶她的。
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姑娘，只是，他已经带不走她了。
两人的速度都极快，几乎是同时，在凤轻夜身边停了下来。
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中间横贯的，是凤轻夜的命。
“卿卿，我……”
凤逍遥突然觉得自己异常的冷静，她抬手，聚起一道光门，一挥手便将凤族七十余人和凤轻夜的尸体全罩了进去，不知传送到了何方。
龙莫风手指一动，想要出手阻拦，却被龙君天眸中的寒光惊得一颤。
他从来没见过，这位素称儒雅的龙皇殿下，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龙莫风下手干净利落，当场毙命，凤轻夜被传送走以后，地上竟一点血迹也没有。
干净得就像这里从没有死过一个人。
龙君天却比谁都明白，他与凤逍遥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条人命？
“卿卿……”龙君天最怕她这样咬着唇不说话的模样，语如连珠，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让自己连这句话也说不出来似的，“卿卿，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是他们瞒着我做的，我也不知道他们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在南域一直……”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