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皇上伸出手，瞳孔扩大，似乎是想尽快说什么，叶莨归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胸口为他顺气。
“父皇，您想说什么？”叶莨归道。
皇上气顺了些，刚要开口，阮子凌进来了。
“父皇，你怎么样了？”阮子凌看见叶莨归握着皇上的手，身亲微变，很快消退，满脸的担忧。
皇上禁口不谈，如同在避讳什么，手不着痕迹地滑落下来，侧过头，不再看叶莨归。
叶莨归突然意识到什么，眉头轻缩，眸子一闪，接着对阮子凌解释道：“父皇找我交代了宫里的话，让我辅佐你，说了几句话就咳嗽了。”
“父皇的龙体这几天一直如此，只是今日突然加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御医束手无策，诶！”阮子凌愁眉苦脸，很是焦虑。
叶莨归临走前看了一眼皇上，他的目光的焦距也投射在叶莨归身上，仿佛在叮嘱什么。
叶莨归眨眨眼睛，点了点头。皇上长舒一口气。
“父皇，归儿恐怕不会在宫里久居。”阮子凌一边给皇上喂药，一边漫不经心道。
皇上的眸子一瞬间瞪大，拳头握在一起，嘴巴含糊着，听不清楚言辞。
“父皇别激动，归儿无心于我，从前一直都拿我当弟弟，不过是酒后糊涂一场误会她才无奈嫁给我。而且她已经怀孕了，必然要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必然不会久留。”阮子凌说起叶莨归腹中不属于自己的孩儿的事，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无喜无悲。
皇上猛的咳嗽，鲜血从口中喷出，他努力张开嘴，侧过身子，手一把抓住床栏，“额……来……人……”话刚说一句，便又重重跌回床上，沉重的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了。
“父皇，归儿是我姐姐吧！”阮子凌的话并非疑问。
“啧！差点就乱伦了！”
皇上听见阮子凌的话，嘴角抽搐，眸子泛白，灰白的脸由于过度激动而导致五官有些扭曲，饶是如此辛苦，他仍费力说道：“朕……不管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想的！但是，希望你……不要伤害归儿!这是，父皇……对你最后的命令……”
“父皇，你竟如此忍耐，任凭叶莨归之前由着她的庶母庶妹欺辱，不曾将她迎回宫？呵！难怪，贞梦那么刁蛮的性子竟然被叶莨归收拾的服服帖帖，原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的缘故！不过可惜她们俩没有相认的机会了，贞梦已经死在和亲的路上了。”
皇上的眸子昏暗了，呈现出死亡的颓废，活泼可爱的女儿骤然离世让他深受打击，“可是，你……为什么不伤心？”
阮子凌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父皇以为我会为贞梦的死难过很久吗？不！我几次都巴不得她死！凭什么她作为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稍有不满就能任意妄为，而我！要时刻隐藏自己，压抑本性，才能做你眼中单纯可爱的九儿！我爱着作为妹妹的贞梦，可更恨她不费任何努力就能过的比我好！”阮子凌的语调平缓，却冰冷，字字生寒。
“你错了！”
皇上听罢，摇头叹息，“朕……早就知道你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只是，朕从不……点破!无论，你们是什么样的，朕都……疼爱，朕知道，皇家凶险，所以配合你演出，让你……做一个闲散皇子！你知道，为什么朕立你为太子吗？”
“最大的原因是，只有我能肩负起元国的重任。”
“只有你，成功的骗过了朕很多次，而且……杀伐果断，……不顾私情……甚至咳咳……”阮渊口中的鲜血不停地从嘴角蜿蜒而下，阮子凌为他擦拭了几条手帕。
“流了这么多血，父皇你还是安心休息不要讲话了，儿臣还是舍不得你现在就驾崩的！至于什么原因，儿臣并不多么在意，如今儿臣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这就够了！”
阮子凌唤来宫女，宫女门端过刚熬好的药，却被阮子凌阻止了，皇上已经毒入骨髓，任何药都没有多少作用，还是让父皇歇着吧！
宫女诧异，看向皇上，只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得撤下。
阮子凌见时候差不多了，该去开始他主持的第一次议政了，便离开了。
皇上一直看着自己从前最疼爱的儿子离开，眼睛突然难受的很，只得闭上眼睛，可是一闭上，阮子凌天真坦率，贞梦活泼调皮的幼小模样便在脑海中循环闪现。
哎！
皇上呼出一口气，那日，阮渊被关押后不久，他便将所有事想明白了几分，这一切大概是阮子凌设计的，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将他都骗了那么久！
论心计，青出于蓝！不愧是他的儿子，有他当年的谋略和狠心！可以放心地将皇位传给他了！
子凌，你不懂我的心，希望以后你做了父亲做了君王能够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贞梦，父皇的女儿，你不要怪父皇心狠，在你出走后抛弃你，父皇不能由着你在大事上任性，可是父皇没想到你竟会间接死在父皇手里，父皇愧对你！你……还是怪父皇吧！
渊，父皇曾想过弥补你，可是你却辜负了父皇，父皇至今都不明白你就算中子凌的计，为何如此狠心下毒手杀父皇？你让父皇后悔的同时失望！可是父皇也对不起你，在你年幼时忽视你，在你成人后又为了元国江山的稳定不得不冤枉你。咱们算是扯平了！
至于其他几个孩子，皇上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有些糊涂了，脑海中的印象混沌模糊，罢了！不想了，总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所亏欠，可他也是身不由已，只盼将来为人父母时，能理解他!
皇上回望了这一生，最清晰的仍是少年青葱时光，打马御前，轻舟采莲，执手相守，和良在一起的那些过往。
良，黄泉路上，你会等我吗？我听说叶玄也病了，可朕派了宫里最好的御医每日为他疗养，偏不让他在我之前找到你！从前的我们都太稚嫩太冲动，错过了太多，下辈子，我们再弥补那些亏欠可好？
皇上想到从前，泪水从眼角滑落，终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