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将手里的一双眼珠子往外一扔,砸到大胡子身上,血淋淋的东西骇人无比,大胡子见状怕了起来,双腿打颤,不禁后悔自己怠慢贞梦。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这……不是我想的!”大胡子说话带着颤音,胃里翻滚着想吐,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眼珠子,叽咕一声爆开,大胡子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战天!快拦住他,我的钱还在他手里。”贞梦缓过神,费力起身,拉住战天的袖子叫他。
战天一反常态没有回应贞梦,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直挺着身子坐在马车里,像一尊雕塑纹丝不动,脸上的表情肃然而冷酷。
“干嘛不说话?”贞梦有些奇怪,小心翼翼问道。
“唔……”
战天痛苦呻吟一声,倒了下去,贞梦连忙将他抱住,“战天?你出什么事了?”
“我……”战天张开嘴,却说不出话,他很早就清醒了,只是一直没有精力支撑他醒来,听见有人要欺负贞梦,所以强忍着一口气,逼迫自己醒来,刚才杀死小辫子只有他知道有多么艰险,他必须一招致胜,否则一掌下去没有打晕小辫子,那么他又失去力气了就不能保护贞梦了。
贞梦的惊喜还没从心里完全退却,恐慌又接踵而至,她扶着战天,在满是血污的马车里,渡过了难熬的一夜。
清晨,太阳光照进小树林里,马儿因为连日奔波而累瘫了,贞梦将战天从怀中放下,已经一夜了他还没有像预料中的醒来,期间她呼喊了无数次,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她刚从战场上救下战天一样。
“呜呜呜……”贞梦终于经受不住地哭出声,眼泪似冬日初融的冰河,汩汩下流,消肿后小巧白净的脸上布满泪痕,嘴唇被咬出清晰的青紫痕迹,她看了看昏迷中的战天,又掀开车帘,遍地的狼藉,上方白云飘飘,暖阳高照,迷茫,仿徨,现实已经将这个从小不知饥寒的公主磨光了所有斗志。
她不知道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还能不能活着带战天出去。
“驾!驾!”贞梦驾着车,死马当活马医,由着马走,看能不能找到出路带战天看病。
马走了半日,终于看见一处人家了,这里虽偏远,茅草屋简陋,不过四周种了菜,篱笆上晾着衣服,门前还栓了只狼狗。
贞梦将战天扶起来喂了口水后放回去,自己走到门前,“有人吗?”
很快从屋子里出来一个老者,“姑娘有什么事?”
“老先生,我和我夫君是元国来的,不慎碰上战乱,夫君身受重伤,途中又遇到歹人,夫君为了救我现在昏迷不醒,老先生可否让我夫君进去歇息一晚上,我可以把娇子留给你换些钱财。”贞梦诚恳道。
老者听罢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轿子,细细思量过后,打开了篱笆栅栏,“姑娘进来吧。”
“谢谢老先生,我先把夫君扶下来。”贞梦感激道,然后到轿子里把战天扶了出来,老者一见到战天的样子大吃一惊,没想到伤成这种样子,连忙过去帮忙搀扶。
“快,这位壮士是哪儿受伤了?”老者边扶着战天边问道,小心地将旁边的东西挪开方便行走。
“夫君他身重数箭,腿骨也伤了。”贞梦如实相告。这一路上的经历超出她的预料,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连累了战天一路受苦,贞梦望着面前这么多天终于睡了一次床的战天愧疚不已。
“怪不得,这位壮士本就伤的不轻,身上的还好说,修养一阵子就可以愈合了,只是这腿。”老者顿了顿,似乎有难言之隐。
“老先生,看你这屋子有很多药草,想必懂一些医术,您只管说罢。”贞梦说道。
老者摇摇头,“连日奔波,受苦受累,伤口感染,就算现在送到皇宫由御医医治也救不了了。”
贞梦耳边滑过一声闷雷,在她的脑海中炸开,她不敢想象,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建功立业摆脱奴籍光宗耀祖的战天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
“老先生,你再仔细看看,无论多贵的药材都没问题,我现在虽然没有可是我回家了都不是问题。”
“姑娘,方才我已经看过,这位壮士他伤的是胫骨,这骨头受损,怎么医治?”老者叹息道。
贞梦心中像是被一块重重的石头压住一样,呼吸变得沉重了,像是失了主心骨一样脸色苍白无力。
“谢谢老先生,我把轿子给你,作为食宿费,烦劳老先生这几日尽量照顾我夫君,我们回家后一定派人来重金酬谢老先生。”贞梦明白自己必须撑下去,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姑娘,你们是哪里人?”老者看出贞梦不是一般人,心想大概是城中的哪家小姐,这一路上看来吃了不少苦,依然没有丢下重伤的夫君,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
“元国帝都。”贞梦说道。
老者一听,脸上大变。
"怎么了?"贞梦奇怪地问道,心中警惕起来。
“你们暂时回不去了。元国以一敌三,被三方包围,路上多是敌军,见着元国路人不是抢就是杀,你们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腿有残疾的人,岂不是更加危险?”
贞梦如遭水淋,从头凉到脚,元国的处境竟然这样危险,她走之前明明还听父皇说有同盟国相助,怎么会孤军奋战?
“萱贵妃,你不必赘言,朕已经决定的事不可更改。”威严的父皇站在宫殿中,夕阳拉长了他的影子。
在他身边,衣着华丽的母妃焦灼之意布满脸上,“陛下,贞梦还那么小,怎么能远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异国太子?她是您的孩子啊!”
父皇甩开母妃恳求的手,无奈道:“贞梦是我的孩子,也是元国的公主,她享受了元国子民供奉的荣华富贵,就应该在元国受难时舍小我成大义和亲换得同盟军帮元国抗击敌军。”
那时,她手中端着清香扑鼻的点心,站在即将踏出去的房梁后,听着如刀一样句句凌迟她内心的话,忍住跑出去的欲望,从头听到尾,从前承诺许她一世无忧的父皇决心要不顾她的意愿用她做筹码……
那时,她只想逃婚,去战场,找战天,等元军大获全胜,她就不用和亲1,等战天功成名就·,她·就·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可是……
老者的一句元国被三方包围将她的希望击碎,床上的战天重伤昏迷,更是让她感到迷惘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