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至正午，天气越热。
飘摇的风筝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中不知落到了何处，或许还在宫里某个见不得光的角落，也或许已经幸运出宫得到了自由。
昭阳老成地叹了口气，“要是风筝能一辈子都飞着就好了。”
“那也不好，”红尘在台阶上坐下，抱着下巴道，“一辈子没有个归属，只是随风飘荡，总是会惶恐不安的。”
“是吗？”昭阳也坐了下来，好奇地眨着眼睛，“但是万一它落到臭水沟里怎么办啊？要是被人用脚踩成烂泥了也不好啊。”
红尘意外地挑了挑眉，“这倒也是啊。”
昭阳无聊得拖着下巴，“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啊？”
红尘无言，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面前的宫女太监见到他们都不敢抬头，柳绿也守在飘雪苑里不曾出来，跟着的几个宫女都是暗卫出身，毫无游戏细胞，也想不出什么辙子。
思来想去，两个人不觉都有些无奈，这皇宫虽然地方大又有人服侍，但比起宫外，实在少了很多乐趣啊。
“要不，”昭阳忽道，“我们去找爹爹玩好不好？”
找宋子安？红尘别扭地侧过头，看着那台阶上的白玉狮子头像总觉得有些烦闷，“皇上日理万机，现在肯定醉心于批改奏折，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昭阳长长地“嗯”了一声，“没关系呀，外面好热啊，我们去里面嘛，冰鉴里还有水果可以吃的。”
红尘看看天色，烈日当空，实在是有些晒人，虽然她是宁愿在外面坐着，但昭阳要是被晒伤了，柳绿没准还会怀疑她是故意谋害皇子呢。
“那好吧，”红尘一伸手，状若勉强，“太和殿在哪个方向呢？咱们去看看。”
昭阳往上一指，“就在我们背后呀。”
红尘：“……”
宋子安正在批改奏折，手里报上来的便是各处粮草调动，他才放下，又拿起一份奏折，看了看名字，微微一顿。
是薛套恒。
“‘国将兵战，先立太子’。”宋子安忽地一愣，想起了上次将薛套恒叫进宫的时候说过的话，的确，他是有立太子的计划，但却没想到第一个提出这建议的人，会是薛套恒。
宋子安沉默片刻，薛套恒的建议，其实正中下怀。
国家战事将起，虽然兵部与薛套恒都已经权衡过利弊，也已经说了有七成必胜的把握，但是战场之上总会有意外，而他最想做的事，应该也算是最大的意外了。
只有先立了太子，他日有变，也可以重臣辅佐，左右制衡。但若是可以，他不想在让冷徐安三族分化皇权的事情再度发生。
只是未必所有人都会认为先立太子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薛套恒的心思。
薛套恒，多半已经看出了他要立太子的真正用意，否则一向不多管闲事的他，没必要上奏此事。
他正犹豫着该怎么给薛套恒回，谢恒突然低声道：“皇上，门口有人。”
门口有人，还是两个，一左一右扒拉这门框往里瞧，瞧得还不是他，而是殿中放着的冰鉴。宋子安嘴角闪过笑意，却没有说话，仍是低头看着奏折，但心思却早已经跑远。
不过片刻，那小小的人儿便大着胆子踏进了殿里，还伸手拉住了红尘一同上前，待到冰鉴不远，才道：“父皇，儿臣来看看你。”
红尘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嗯，”宋子安漫步尽心地点了下头，而后支起下巴，神色庄重地看着昭阳，“皇儿也想学着批改奏折？”
红尘觑着宋子安，这句话是父亲对儿子说的，若不是她知道两人关系很好，多半会将这句话当成了皇位更迭的试探。
昭阳完全没想到这些，他笑着抱住冰鉴，“儿臣还小，爹爹年富力强，加油！不用管儿臣的。”
红尘抿唇一笑，却未发现宋子安视线微移，在她身上定格了一瞬间，转眼便又收回，似不在意，又低头看向了奏折，随口道：“勿要吵闹便可。”
“红尘，”昭阳嬉笑，压低声音道，“我要吃西瓜，大块的！”
红尘眉毛动了动，示意他注意上面，将冰鉴打开，看着里面水灵灵的葡萄果真咽了口口水，“有果汁呢，要不要？”
昭阳连连点头，“那也要果汁，唔，这个甜瓜我也要。”
“那我要这个梨子，”红尘将东西拿出来后，又有些犹豫，“吃太多了会不会伤胃？可惜没有干果点心……”
说着，她将目光放在了宋子安的御案上，宋子安若有所觉，抬起头来，目光相撞，同时一顿。好半晌，宋子安又低头，不温不火道：“将不用的东西撤走，挡着朕了。”
谢恒无声失笑，周弥会意地将桌子上的两个干果盘子端了下去，放得不近不远，正好就在红尘的手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昭阳已经爬上凳子吃开了，红尘自然也不会客气，便也站在他身边吃起来。
细碎的声音夹杂着淡淡地轻笑，宋子安偶一抬眼，缺见两个人正在分数那盘子里的梅干，昭阳嘟着嘴道：“不对不对，你多拿了一个。”
“没有多拿，刚才划拳可是殿下输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准赖皮，”红尘理所应当地又取了一块梅干放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道，“再来？”
“再来就再来！”昭阳高高扬起手，但小小的手指却在还没伸出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秘密，红尘乐得又白胜了一局。
如此这般，昭阳输得就只剩下一块梅干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红尘面前的小山。
红尘正得意呢，正在批改奏折的宋子安缓缓开口，“昭阳，将手放在身后，再比一场。”
昭阳看着自己面前的梅干，“但是昭阳只有一个了啊……”
“无妨，”宋子安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看向了背对着自己的红尘，“昭阳，赌博需要代价，你想赢得漂亮，就要做好输的准备。”
红尘只好继续伸手出来，心里默默翻了好几个白眼，你好好改你的奏折行不行啊皇上？
昭阳疑惑地看着他，而后目光一动。
他看到，宋子安在御案上，张开了五指，嘴巴一开一口，是为：出布。
谢恒、周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