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套恒来了兴趣,又问:“那我呢?”
快哉风噗嗤一笑,回头看他,“你?”
上下打量他一番,快哉风兴致缺缺道:“你这个人不受控制,也不像喜欢过什么女人,我暂时看不出来。倒是那柳馨儿……”
“那就是个孩子,”薛套恒打断他的话,“我都可以当她爹了。”
“你几岁?”快哉风问。
“三十六。”
快哉风掐指一算,沉吟半晌,有些失笑,“别说,你要是在十四岁成亲,恐怕还真的可以做她父亲,现在也不过才大她十二岁,看起来差不多啊……”
“要不,”快哉风话题一转,“我给你们做个媒?”
“不必,”薛套恒想起他替柳馨儿做媒的结果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薛某打定主意孤老一生,就不去祸害别家姑娘咯。”
快哉风笑笑,并不以为意,缘分到了,谁知道心里的想法会不会变呢?人的感情是复杂的,这种事情说不准,还是不要轻易下论断得好。
雨水越下越大,溪水都被砸得叮叮作响,快哉风回头,见宋子安还站在雨水中,不由担心道:“那毕竟是你的皇帝,你不去照看照看?”
“不就是淋个雨,这里是江湖,风雨本就大,”薛套恒看着蓦然被照亮的天空,略走了走神,“他毕竟还年轻,人生还是要靠自己去体悟。”
快哉风听着怪异,“你这话倒不像是臣子该说的,倒像是父兄该说的。”
薛套恒不以为意,快哉风看着他的脸,忽地目光一闪,试探道:“说起来,薛将军有没有听说过……先皇私生子的事?”
轰隆!
霹雳雷霆乍响,薛套恒用指头挠了下耳朵,“你刚才说什么?雷声太大,我没听见。”
“没听见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快哉风笑了笑,移开视线,也不管扑面而来的雨水,脸色微微扭曲了一下。
正在这时,他的目光却在溪水中一停,又无聊地看了回来,不想却看见方才还在后方站着的宋子安,他冷冷地盯着快哉风,半臂距离,近在咫尺,浑身湿透,杀意沸腾。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快哉风心下一怵,手指扣紧了树皮,面上却疑惑,“什么话?哦,你是说我刚才问他知不知道先皇有没有什么私生子的事吧?”
突然放声失笑,快哉风道:“听说京城有段时间不还传过此事吗?你这坐镇京城的人,竟然还不知道?”
科考重开的时候,的确有人看见与先皇长相极像的人薛套恒时,谣传过此事,最后却被禁军逮了几个人杀鸡儆猴,严厉镇压了下去。
这是巧合,否则薛套恒在西北领兵多年,怎么不见先皇将人接回?
方才定是他听错了。
宋子安杀意渐退,又忍不住哼了声,低声警告道:“这话不准乱说,否则事情被人谣传开来,我就派人收了你的千娇百媚楼!”
快哉风愣了愣,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是吧,你什么时候也学了星墨的脾气?我那千娇百媚楼打听的是江湖事,都是些鸡毛蒜皮,你连这些都要听?”
宋子安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不像是笑的笑容,“毕竟我是个利益至上的小人嘛。”
快哉风:“……我发誓我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人呢?”宋子安没有管他,扫了眼河面,顿了一下,“今夜风急雨骤,明日还要赶路,不必在此淋雨,我们该休息了。”
快哉风将那中看不中用的扇子往腰上一插,竟放肆地伸手一把搭住了宋子安的肩膀,宋子安一个趔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
“薛二公子,咱们现在也算是同甘共苦的朋友了,不介意一起睡个觉吧?”快哉风对薛套恒眨了下眼睛,“薛大哥是要在这里守着,还是等我们铺好床再来?”
薛套恒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铺床这种事不适合我这个粗人干,等你们收拾好了,我再进去。”
宋子安嘴角一勾,“懒惰。”
快哉风揽住他往前走,约到七步,才低声道:“时间不多,准备太久恐怕有诈,我们不定是已经被人包围了,可不住水里那一拨。嘿,稍后若是出事,你先走,我千娇百媚楼这一路上牺牲的女子,才不算白死。”
巾帼女儿,杀伐场上,却没一个退下,宋子安看了看他,又回头看看薛套恒,“薛套恒不能死,你也不能……”
“哦?”快哉风眼波一动,“为什么?”
“他是我西晋功臣,也是榕华城守军最信任之人,”宋子安道,“他是我亲封的护国大将军,自然不能死,你死了,我何来的挡箭牌?”
“啧,无情,”快哉风轻笑,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哈哈笑道:“本公子还从没淋过这么久的雨,爽快!薛二公子,你我再淋一会如何?”
“要淋你淋!”
薛套恒侧头笑笑,转而又靠在树上,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水面,铅云又挡住了月光,水面之下黑乎乎的一排,看不清人样。
那尖锐的弓弩,随着月色被掩盖,又看不清其上的冷光,薛套恒闭了闭眼,给他们换气的时间,也给宋子安他们拖延时间,准备足够的捉鳖之瓮。
雨声愈大,夜色渐深,雨幕几乎挡住了视野中所有的光亮,薛套恒又睁开眼,精神一刻也不敢放松,也许不止何时、不止何人,手中的弓弩就会射出,直指他的咽喉。
私生子嘛?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是薛套恒,一时是,永远都是……
时间又过了片刻,薛套恒才摸了下头发,似乎才反应过来雨已经大过了头,转身走向山洞,凝重的表情被密林的阴翳藏住,谁也看不清晰。
走到了山洞外,火光已经又燃了起来,暗卫与千娇百媚楼的人靠墙坐着,闭目养神。快哉风与宋子安在火堆边上的枯草床上半躺,对他打着招呼。
宋子安挑眉,“淋成落汤鸡一般,还不过来烤火?等着明日带病上路?”
薛套恒一笑,直接上前坐下,也半躺着,冰冷的脸被火光染上热度,也缓缓陷入了沉眠。
半个时辰后,山洞里的人呼吸慢慢缓了下来,夹风带雨的人无声走进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