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云华观上一片平静,云华山下死伤成群。
宋子安没有传信再来,人也不再出现,安茹意不知道他是否改变了注意,也不想主动出信多问。
来这山中两年,即便当初安广能刚刚去世,她也能逼迫着自己去安慰宋子安,因为逝者已矣,她不想给宋子安增加太多负担。
但是昭丽是活着的人,只有这件事,她不能妥协,也绝不会妥协。
只是安茹意不知道,宋子安没有给她消息,并非因为他为安茹意的话所震慑,而是心虚,不仅心虚自己的急迫而忽略了昭丽和她的心情,也因为洛雪。
洛雪失踪了,禁军围剿此刻,已将江湖上几个大的刺客组织统统剿灭,江湖素来与朝廷不对付,宋子安从卖命楼入宫刺杀便已有了这个想法——震慑。
侠以武犯禁,南蛮西晋局势紧张,宋子安决不允许西晋国内还有一股江湖势力处处给他找麻烦。
正如他向卖命楼下单买了徐其的性命,谁知道这伙亡命之徒不会在战争打得火热的时候给自己国家添堵?
所以他早就打定了注意,定要铲除这个后顾之忧。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坚决,让底下人误会了什么,那些人在围剿刺客的同时,竟然不经劝降,对星墨等人大开杀戒,而今星墨与洛雪双双失踪,生死不明,寻了半月也无消息。
“还没找到吗?”宋子安沉声问。
谢恒瞥了眼自作自受的人,无奈道:“星墨是杀手,还是顶尖杀手,他在僧录司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马脚,若是他有心隐藏,就算是西晋举国出动,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何况……”
何况正是朝廷派人剿灭了卖命楼,将一干重犯一网打尽,他是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现身。
宋子安伸手抚摸了一下额角,手上不知是谁的折子,顷刻间遭了秧,被重重地扔到了角落里,纸页都破碎散开。
“朕说了招降招降!到底是谁下的革杀令?!”宋子安大怒,“把人给我带过来,立刻!”
谢恒看了眼周弥,周弥颔首告退,不过多久,便见禁军押着一名方脸壮汉来到太和殿,直接按在了殿中。
方脸壮汉名叫张寒,张寒脸色惨白,跪着地上就要大呼冤枉,然而话还没有出口,宋子安就一句冷笑,“古人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从,朕却不知,如今就连西晋腹地,朕的将士也可以不从君令了是吗?”
张寒全身发软,就如个巨熊似的趴在了太和殿冰冷的地板上,“皇上饶命,黄少饶命!臣只是想将他们先拿下,但是那些人他、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臣是不得已……”
“所以一言不合你就放箭?”宋子安怒拍桌子,“身为将领,何为招降难道你自己不明白?!投之以利益,许之以宽赦,朕之西晋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岂不年年战火滔天!”
张寒咬牙,“但是,皇上,那些本来就是该死之人,他们身上所犯罪孽难道也不是累累滔天?”
宋子安目光发寒,似有冷意从眼眶里流出,让张寒瑟瑟发抖,“所以,你就可以在双方合作时对他们下革杀令,如此背信弃义,污我西晋纲风?”
张寒浑身一颤,“臣、臣没想这么多……”
他抬起头,祈求地看着宋子安,宋子安静静地盯着他,洞幽烛微,怒火都在眼底深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枉顾皇命,无视招降,是否?”
张寒大惊失色,“皇上,臣冤枉!臣是行事冲动,但从没想过枉顾皇命!臣冤枉啊!”
“来人!”宋子安声音一沉,“张寒枉顾皇命,污我西晋清名,将人带下去,暂压刑部,等待发落!”
谢恒咳了声,看着被扭送出去大叫着“冤枉”的张寒,似笑非笑道:“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宋子安沉叹口气,抑郁的目光盯着面前的黄色桌布,额上隐隐作疼,“虽然懈怠皇命,但毕竟是有功之臣,杀的又是罪犯,你说朕能如何?”
顶多是关几日便将人放了罢,谢恒暗暗想道。
随即,他又问:“皇上,您真的不打算写封信和贵妃娘娘通通气吗?主动坦白还是可以争取宽大处理的,毕竟你们刚刚吵过架……”
宋子安瞪他一眼,“放肆,朕何时跟茹意吵架了!”
谢恒挑眉,“上次皇上不是气冲冲地回了皇宫?”
“……那是朕喝多了!此事休要再提!”宋子安嘴角一抽,避开他的目光,“先找到人,确认人安全后,朕再去云华观。”
谢恒眨了眨眼,低下头,轻声道:“皇上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贵妃娘娘?”少年人嘛,总有脸长却拉不下面子的时候。
宋子安漠然一指角落里的奏折,“把它捡起来,重新抄录一份,你,就现在。”
谢恒了然,果然,这是害羞了。
然而,有些事终究还是藏不住的。
那日天朗气清,云华观下的尸体都已经被拖到了荒郊野外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朝廷的威力将所谓江湖镇压得战战兢兢,也叫所有不用再交所谓“保护费”的普通百姓拍手称赞,便是连好些江湖门派也大呼漂亮,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好好地走到路上,却被个不认识的人捅死了,岂不冤枉?
宋子安让所有狂放不羁的江湖人再次意识到一件事,这里是西晋,他们都是西晋子民,与皇族作对,他们区区一门一派,朝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横扫。
安茹意不知这些,只知山下平静了数日,再无任何人敢犯禁,便猜是局面已经未定,宋子安已经有了大动作。
她抱着昭丽在前院落脚,眼里激动地闪着泪花,几日沉郁于此事一扫而空!
因为,昭丽说话了!
“小黄鹂,”安茹意不敢置信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娘亲,娘……亲……昭丽,你说啊,叫娘亲啊!”
小昭丽抓着安茹意的头发眨了眨眼睛,“粘……因……”
虽然说得不对,虽然声音很弱,但是安茹意听得清清楚楚,回头看着秦放,“秦放,你听见了吗?”
秦放正要点头,又听昭丽道:“喜……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