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道长当年初出山头,曾在大周游历过一段时间,遇见过越家祖辈。
时值战乱,越加祖上曾在曼陀山修道,实则是怜惜巫蛊之术,过程苦不堪言,生还者寥寥无几,他不堪重负逃跑,未曾想才刚出山,就被抓了壮丁。
因他手脚奇长力大无穷,因此在战场上颇为骁勇善战,奈何彼时西晋国力强盛,将来犯军队打得七零八落,他便是在阴错阳差之下,流落西晋。
此人想着回到南蛮恐怕也逃不掉被抓壮丁的命运,便干脆在西晋留下,隐姓埋名,娶妻生子,其药人血脉也因此流传了下去,却会越来越稀薄。
凌风道长沉吟道:“你所遇见的越古,形容与常人无异,怕是体内药性早清大半。”
“他们为何要抓药人?”安茹意担忧地问:“昭丽浸泡药物长大,莫非也会如此吗?”
凌风道长失笑,“倘或药人能可如此简单制作,又何须视为珍贵?引人犯法方能夺取?徒儿,昭丽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安茹意松了口气,随后一想,也觉得好笑,“是我多心了,师傅见笑。”
“无妨,”凌风道长摸了下胡须,凝望眼前的云海,又道,“成药人,不仅要浸药、吃药,日日与药物为伍,就连血液,都带着药味,这样的人,千出其一而为珍贵。”
安茹意沉吟,“血液都带着药……”
“你发现了?”凌风道长笑着点头,“没错,就因为他们血液中都带着药,所以有人便以为他们的血液能可包治百病,甚至于长生不死,可笑至极!”
安茹意眯了下眼睛,“若是体内带药,若是生病重伤,怕是比常人还要难好,因他已经有了抗性,更不用说长生不老,若真能长生不老,秦始皇现在也不会躺入地下陵穴了。”
凌风道长慈爱地看着她,“到底是你眼见心明,没错,他们是身强体壮百毒不侵,但实则却比常人更加虚弱,越加已经沉寂这么多年,却没想到还是被这谣言造劫,唉……”
安茹意又觉得疑惑,“难道南蛮没有药人吗?为何要到西晋来抢人,如此岂不是身入险穴,有同葬之危?”
凌风道长点头,“因为当年制造药人的前辈终究不是傻子,他们到底还是发现了药人的无用,费尽药材而无所获,因此其派老祖一气之下便将所有典籍焚毁,将所有药人火焚而死,故此,唯剩此脉。”
“而今所出之药人,不过是过焦过燥之产物,城中所出怪物,只怕就是此物,已无神识,形同野兽,粗陋不堪。”
安茹意背后发寒,“若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当真凶多吉少?”
凌风道长一叹,“世人贪心不足,曼陀山早已没落,极欲强大,恐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因此这些人,此刻怕是生不如死啊。”
安茹意脸色微沉,谣言杀人,猛甚于虎,倘或无所依持,又何敢于西晋如此胡作非为?
安茹意默了默,又道:“若如师傅所言,那想必出现在会稽县的人,必定是曼陀山精锐,所持毒物绝非易解,那要如何捉拿?”
“只能见招拆招,”凌风道长忽然扬眉笑了起来,“徒儿,加紧脚步,这会稽,是他们的战场,也是你的战场。”
安茹意盘膝若定,微微颔首,随即也闭上眼,坐在云海边陲的石面上,面朝翻腾白鱼,色若清净仙姝,沉如幽潭。
次日,安茹意等待秦放到此,信未收,已将写好的三封书信交予了他,切切叮嘱,“此乃会稽之事相关无左,一者前因后果,一者防毒之法,一者日常所传,请将军谨慎。”
秦放怔了片刻,才将信件拿过去,对着安茹意抱拳一拜,“贵妃珍重,此乃圣上今日所送之信件,请娘娘过目,微臣告辞。”
安茹意颔首,见其远去,又入书房,诵读满室药书道理。
秦放快马入皇宫,宋子安正于太和殿商议要事,眸中多藏冷漠,不想秦放竟直接将信送去了太和殿,略惊了惊。
宋子安快速将信看完,前因后果一明,当即忍不住松了下眉头,“怪物竟是出自药人,千百人才出一个,这么说,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南蛮总不至于为了组成一只怪物大军,将几十万南蛮子民送去试验。
紧接着,宋子安又拆开了那防毒之法,却只见上面写了两个词:硫磺、嘉草。
《周礼·秋宫》有言,“庶氏掌除毒蛊,以嘉草攻之”。嘉草可除蛊虫,至于硫磺,则可治蛇软,虽并非全然有用,防之五成却是容易。
宋子安嘴角含笑,“茹意果真乃我西晋神凰,传令下去,令进会稽之人,人人身上必备硫磺嘉草,若再有中蛊者,将症状写下,派人送往皇宫。”
有安茹意与道无虚帮忙,他就不信,治不了这些外来的乌合之众!
内朝散后,宋子安让人将奏折往飘雪苑搬,起身来到飘雪苑。昭阳的哭声却在百米之外就能听见,奶娘好声好气地哄着都不见效,宋子安一出现,他便不哭了。
宋子安心中熨帖,将昭阳抱在怀中,逗逗他的小脸,那震得通红的脸颊看起来十分可怜,不觉皱眉,“怎么哭成这样?”
奶娘诚惶诚恐道:“回禀圣上,皇子殿下常与公主同睡,这些日子公主与娘娘不在,恐怕昭阳殿下不习惯了。”
宋子安默了默,“他也知道思念亲人吗?”
奶娘叹道:“小孩子实则是最聪明的,学什么都快,也是懂得认人的,娘娘如今回不得来,只怕到两岁时,便生疏了。”
宋子安无奈,“生疏了呀……”
正在此时,柳绿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宋子安盈盈一拜,面色有些着急,“皇上,不好了,初华宫的静嫔娘娘毒发了。”
“毒发?”宋子安想起安茹意离开前的嘱托,沉声问道:“人现在如何?”
“虽也醒了,只是先前呕了一大口血,精神实在萎靡,太医也说大大的不适,”柳绿抿了下唇,“皇上,殊华宫的那位若再不交出解药来,只怕安玲珑坚持不了多久。”
宋子安沉默良久,随即道:“……来人,备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