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意不知该喜还是该哭。
同一日,她离开皇宫,子女分离,同一日,他又得了一位恩师,得了救昭丽、救自己的方法,也是同一日,她的师父告诉她,她有了一个“今生最大的敌人”。
凌风道长已经走了出去,安茹意将薄册翻开,开头一句,却并非她预料中的玄妙言辞,什么之乎者也临兵斗者,而是四个斗大却明显写得十分随意的字:准备好了?
安茹意:“……”
果然凌风道长四个不可小觑的高人,这反差性格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
安茹意不自觉地笑了一笑,又翻开第二页,一段乐谱映入眼帘,伴随乐谱而画的是一只洞箫,而洞箫周围竟还盘亘着好些黑气。
凌风道长果然是个妙人,怕她三天之内记不住这些,还特地编曲作谱,安茹意忍俊不禁,坐在旁边看了起来。虽不知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总归先记下就是。
她在书房里坐了两个时辰才出去,再出门去时,正见凌风道长坐在崖边打坐,看起来岌岌可危,却是纹风不动。
安茹意没有打扰他,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暗卫与禁军都守在山中各处,轻易不会上来打扰,这山上,出了凌风道长,便只有两个粗实太监和宫女,以及桃红、邱紫、晚姑闲居,安茹意喜欢这样。
不像皇宫大而压抑,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并无半点自由,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有广阔的视野,雄壮的云海,缥缈的山峦,还没有需要装腔作势的规矩。
“娘娘,都收拾好了,您看看。”桃红笑道,“这屋子又大又赶紧,四面墙壁里还加了干草,竟是半点不冷呢!”
安茹意看着屋子,没有飘雪苑的奢华,却清雅宜人,飞泉叮咚,屏风侍立,锦被叠复,那张床下竟是个土炕。
安茹意笑道:“我还担心这山上冬日下雪会冷,现在看来果然是多虑了。”
邱紫轻笑,从边上的隔间走出来,也道:“不仅如此呢,那道长是个妙人,他竟还不知从哪里引来了一条温泉呢!”
“真的吗?”安茹意一喜,“我怎么没闻见硫磺味,快带我去看看!”
凌风道长的确是个妙人,这山顶的冷泉据说到了冬日都会结冰,四周也不见什么奇怪的热泉,他引来的温泉竟在后面占了一大片。
安茹意没有喜不自胜,当夜便叫人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泡过温泉,睡了个舒坦觉。
宋子安这一夜却睡得极不舒坦。
怀里没有温香软玉抱着,他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不要说睡觉了,就是静静躺平半刻钟也做不到,翻来覆去大半夜,宋子安终于放弃了挣扎。
第二日,宋子安满脸疲惫地上了朝,户部正要禀告科举会试的准备已经完毕,请示是否可以开考,一见宋子安那满脸阴沉,顿时不怎么敢开口了。
宋子安扫了他一眼:“爱卿有什么话,说。”
户部尚书咳了一声,道:“启奏圣上,科举之事已经准备妥当,开考之日已然将近,请问皇上,此事是否照常举行?”
这有什么需要问的?
宋子安奇怪道:“自然是照常,爱卿此言何意?”
户部尚书嗫嚅了一下,道:“皇上,既然要开考,那京中会试辅助考官之人却还缺了一位,不知皇上欲用何人替代?”
“考官缺——”宋子安一默,目露无奈,“安广能的位置,让徐阁老暂代。”
安广能虽然是没了丞相之位,但好歹也是员外郎,安排他辅助科举本就是寻常,不想他突临死劫,还闹得宫闱有变,让人无言。
洛凌这厢又前来询问越古的事,“皇上,考生越古在会稽县中却有大家氏族,但两个月前却举家搬迁,而今已寻不得人息,却不知这越古,是否也要参与科举?”
“搬迁……”说是搬迁,也难怪能过乡试入场了,宋子安看先秦利殇,“秦爱卿以为如何?”
秦利殇笑道:“越古于市井前搬弄是非,却也是受人所迫,而今聊做惩戒,也算是足够了。毕竟考上童生不易,何况他年纪如此年轻,参考也可。”
“秦大人这话错了,”户部尚书不以为然,“他是童生,饱读圣贤书之人,越是年轻,越要识礼,不能因为年轻,就口出狂言,仗着自己有几分天分,就飞扬跋扈,我看啊,德行有亏,不宜为官。”
这话,倒也没错。
洛凌目光一闪,笑道:“尚书大人所言极是,但我西晋黄恩浩荡,堵不如梳,臣奏请皇上,不若以宽大为怀,如此天下读书人皆之我皇宽容待人,求才若渴,必当反思己身,更有利于西晋啊!”
秦利殇看向宋子安,将话题抛了回去,“不知皇上意欲如何?”
宋子安在走神,虽然他的目光还是炯炯有神,但神识早就不知道走到了何处,眼前浮现的一幕幕,全都是遇见越古时他和安茹意出行的画面。
薛套恒轻咳了一声,问:“皇上意下如何?”
宋子安微微皱眉,低头看着朝臣,一脸高深莫测,恐怕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在讲些什么罢。
沉默良久,宋子安道:“再议。”
众人眨眼,就这点事还要再议?莫非那越古竟是皇帝看重之人?户部尚书略觉不满,这等狂狼小儿如何能够服众?参与科考又有何前途可言,说不准便是个惹祸精!
早朝将散,宋子安忽然将目光转向了秦利殇,“秦利殇,四儿呢?”
秦利殇左右看看,道:“四儿正在学堂读书,此刻怕是才刚上学。”
宋子安立即不满道:“四儿才受过惊吓,不在府中好好休养,去什么学堂?让他进宫来。”
这话中的矛盾再明显不过了,秦利殇抬起眼帘,好奇又疑惑地看着宋子安,又道:“皇上放心,四儿胆子很大,况且休养了这么多天,也该去上学了。”
就算不是去上学,也该在府里玩,没事往皇宫送干什么?谁想宋子安道:“朕让你把人带过来就带过来,昭阳想他了。”
秦利殇:“……”昭阳才几个月,你怎么知道他想四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