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的人在傍晚后又来报了一次,并无结果。
宋子安将人挥退,仍旧好整以暇,照常批改奏折,处理当下量大要务——西北战事,朝廷科举,暗寻神医。
直到第二日早朝,宋子安依旧没将南行至逃出大理寺之事拿到台面上来说,督察院探查的消息是在早朝后来报,彼时,安茹意已经等候多时。
蔡公道:“一切都如娘娘所料,纵火、放人者乃当值一衙役,他将牢狱里的人用迷烟迷晕,救出了南行至,放人之后,他正仓皇逃跑,被我抓个正着。”
“果然如此,”安茹意露出冷笑,“若本宫没有猜测,这个衙役做出这一切,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把?”
蔡公奇道:“娘娘如何知道?他的确说自己是‘鬼使神差’,当值十年,却是第一次办这种糊涂事。”
“当然是‘鬼使神差’,”宋子安垂着眼帘,流出一片阴影,“事关南蛮,又有几件事是可以厘清的呢?不过这次,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安茹意所想亦如是,“这件事跟他关系不大,大人可有查到他是在何时受到迷惑的?是否有什么特定地地点或是人?”
蔡公摇头,有些失望道:“此人一清醒,便发现自己犯下大错,只顾着收拾细软逃跑,对原先发生的事已忘记大半了。”
既是如此,就算是再逼问,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了。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各有所思,宋子安将手中折子放下,沉声道:“继续找,沿着此人每日必行路线上查,朕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
蔡公一颤,将头放低,“老臣,一定尽力。”
安茹意按住他的肩膀,平静包容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渐渐消去宋子安心中那团明火,她笑了笑,看向蔡公,“蔡大人,此事紧要,劳烦蔡大人这几日辛劳些。”
她一出声,这殿中的冷硬气氛即刻有了转圜,蔡公也跟着松口气,对安茹意报以感激的笑,“此乃老臣之本职,定当不负君恩。老臣告退。”
安茹意轻笑颔首,目送蔡公离开,随后从身后慢慢抱住了宋子安,“不要心急,事情才过一天,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何不静静等待,必要之时,才不会乱了阵脚。”
宋子安按着她的手,仰头喟叹,“我明白。”
此后的查探,越加紧锣密鼓,而西北边关也传来了最新的奏报。
据传,徐其为拢军心,伪造圣旨,严斥薛套恒叛乱,薛木乃助纣为虐之徒,双方爆发第三次对阵,死伤名单已经送回,安抚之事全交给了户部。
事不过三,此事再不解决,将是死战,宋子安的招降圣旨已经发了六道,但全都被徐其以“伪造”之词给打了回来。
有时候宋子安都忍不住想,到底是自己的威信不够,还是西北徐其所领地兵将其实都是一群蠢货,辨不清正反。
那是一段极其压抑的日子,掌权之人一路高歌,却总会碰到那么一两个艰难的坎,但是内忧外患一除,会试、殿试之后,一切都会走向好的方向。
重要的是,冷静下来。
一切在第四日有了消息,而且,是连续三个大好地消息。
第一个,是蔡公查出了那衙役的确与一个外地书生有所交情,这个书生居无定所,但却常在红娘庙附近盘桓。
第二个,是秦恭舒查处了两个奇怪的“书生”,他们有书而不读,每日在外闲逛,青楼妓院都去过,寻花问柳是常态,最喜欢与地痞流氓厮混,大谈缥缈之道。
第三个,是徐府小厮招供,徐氏三年前的确供养了一个客卿,客卿已老,如今正住在山上的道观中。
“查出那两个书生的落脚地,让秦利殇暗中跟着,秦恭舒照旧在城中四处搜寻,”宋子安心情大好,连说话声都带了几分轻快,“至于那位客卿,谢恒,你亲自去。”
谢恒领旨,安茹意难抑激动地看着宋子安,“是他吗?”
宋子安笑起来,“应该是他,茹意,昭丽有救了。”
安茹意兴奋地抱起昭丽亲了亲,看着那始终紧闭的眼鼻子一酸,“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会救你的,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宋子安伸手碰了碰昭丽软软的手,好像整颗心也都随之软化,变成一捧清水,声音亦柔,“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京城,东北方。
秦利殇站在某棵树干上,关心、关宇清晨出门采买补给,小小的农院里便只剩下了三个人,目光随着小人儿的身影移动,秦利殇微微眯了下眼睛。
四儿从厨房端了一碗汤,兴高采烈地走到了院中躺椅边,躺椅上是安广能,两个人就像最普通的爷孙,品尝着同一碗清汤。
须臾,安广能忽然看了看里面,将四儿报到了身上,手臂放在四儿身上,那是保护的姿态,秦利殇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正在此时,他感觉到了异动,抬头一看,却见对面树上,一位黑衣女子对他招了招手,指指下方。秦利殇看见了她腰上地玉佩,嘴角扬起暧昧的弧度,复又看向四儿。
南行至脸色奇差,他不是没有耐心之人,只是身上的伤口实在让他痛苦得很。然后各大药房却都被禁军控制,关心、关宇甚至都不敢去买最普通的创伤药。
他将目光投向安广能与四儿,对这两个悠闲的人质顿时充满了恼怒,阴鸷地笑了起来,“你们还有心思喝汤,看来是这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吗?”
安广能目光一闪,轻轻拍着四儿的后背,笑道:“老朽跟四儿不过是老弱之辈,又都是多病之身,不像道长身强体壮,我们可是受了累就要卧病在床的人,自然要注意一些。”
秦利殇勾了下唇角,到底是盘踞朝堂多年的丞相,就算是人质,也能占得三分上风。
能带给人帮助的才叫人质,若是造成负担就只能叫做拖累,南行至若是对他们动手,无疑是自找苦吃。
南行至眼中怒色一闪,“人质要这么多有什么用?”说着,他将右手一抬,并指成刃,猛地刺向他们,“留一个就够了!”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