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查的人一步步从京中散开,就像一张以皇宫为中心向四面散开的蜘蛛网,细密的分支有明有暗,恐怕南行至也想不到,宋子安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这么恐怖的力量。
他的身上还有伤,在大理寺忍受过各种酷刑的伤口覆盖在他的身体上,在灼热夏日里总是忍不住发痒,所以他嫉妒那些能好整以暇端坐的人。
比如,安广能。
安广能其实也有些狼狈,他半黑的头发已经有些松垮,但是他依旧气定神闲,拿起农家的梳子将自己的头发扎成了单个发髻,用树枝别好。
随即,他正要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休息时,门被敲响了。
安广能闲庭信步般回到了堂屋,看着连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将肩上扛着的麻袋扔在了地上,对着南行至行了个礼,“师叔,人抓回来了。”
南行至踢了一脚麻袋,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个小孩,安广能纹风不动,尽管他已经猜到了这个小孩是谁。
“打开。”南行至道。
一名男子打开麻袋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四儿大口大口地喘气,安广能笑了一下,“四儿,来,到爷爷这里来。”
四儿穿着小褂子,他极聪明,早就猜到了自己是被绑架,因此竟然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高兴地扑到了安广能的膝盖上,呵呵笑道:“安爷爷也来啦!”
安广能摸了下他的头,从从桌子上拿了个馍馍分给他。两个书生睁大了眼睛,好像十分不明白这老弱二人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这样的镇定!
“不用管他们,”南行至沉声问,“关心、关宇,外面的情况如何?”
“不是很好,南师叔,禁军已经封锁了城,我们那把大火的效果不大,他们似乎猜到了我们还在城里,没有放松警惕。”关宇沉声道。
南行至皱起眉头,“这也正常,这群小辈不是简单相与的,不过只好我们躲得时间够长,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已经出城,京城重地,也不可能一直封锁。”
关心叹口气,“南师叔,这次若不是有人传信到曼陀山,东师叔还不知道你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在西晋呢,你未免藏得太厉害了些吧。”
“废话,”南行至斥了一句,顿了顿,末了又道,“老子是打算立个大功回去,好发扬我曼陀山,没想到毁在老皇帝手中,南蛮王族都是懦夫,这些年要是早些联络贫道,西晋早就成了南蛮的疆土!”
关宇道:“功亏一篑,南师叔,你要反思。”
南行至气得胡子一飞,“放肆!我是你师叔!”
关心耸了下肩膀,“但是师叔,你这么多年了都没传个信,曼陀山的人都以为你死了,连衣冠冢都给您立好了呢!”
“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南行至疑惑道:“谁给你们传得信?”
关宇又道:“南师叔,你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曼陀山的人去南蛮王城做客,顺便听到的。”
南行至眼角抽搐,合着他是被“顺便”救了的。
关心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认真道:“南师叔,救你出来监牢不难,但是救你出京城就太难了,你确定我们要拿着这两个人?”
“你懂什么?”南行至回头,阴森森地笑起来,“这两个可是咱们地保命符,尤其是这个小东西,他可是南蛮王室最感兴趣的那种人,贫道让战士盯了他许久,本想带回去的,哼,都是被安茹意那贱人害的!”
安广能眉头一皱,将四儿抱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他受惊的精神。四儿略有些疑惑地扬起眉头,旋即,又专心啃着自己手上的馍馍。
爹爹会来救他的。
秦恭舒暗中接到了一个命令,在搜查各处时,找一找有没有不喜欢与人结交的落单童生。
童生入京,科考逐名,自然要各处结交,保留人脉,不喜欢与人结交的书生,除了孤僻之外,就是心里有鬼。
京中的童生从小看到大,高门大户自然无须理会,各人都熟络了,京城外的人却要多注意,秦恭舒正这样想着,一个外地书生便拦住了他的马。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求考生越古。
“我来谢谢你救了我的书童。”越古勾起嘴角笑道。
秦恭舒不以为然,“除此之外呢?”
“哦,”越古看看从旁边自觉离开的禁军,似笑非笑道,“禁军似乎在找什么人,而且这人还是书生,是也不是?”
秦恭舒面不改色,心里却暗暗惊讶,“贵妃娘娘的父亲不见了,大理寺逃出了一个犯人,禁军不过协助奉天衙门和大理寺拿人,各处看看,又如何?”
他们没有将南行至的消息放出来,因为怕刺激到南行至,因此只说是跑了一个大盗。
越古却不信,他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秦将军,你信不信,我可以帮你找人。”
秦恭舒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在这里耽搁,驱起马匹绕过他,随后继续往前探查,谁想越古锲而不舍,竟然直接拉住了他的马缰,谑笑道:“你怕我找到人,抢你的功劳?”
秦恭舒皱眉,“我怕你找到人就死了。”
越古一愣,秦恭舒又策马离开,越古摸了摸下巴,啧啧两声,快步上前,第二次拉住了他的马缰,“不才在下,刚好会些过目不忘的本事,将军要找哪个书生?只要他在我面前走过,我就一定可以给你找出来。”
秦恭舒默了默,“过目不忘,还最后一名过乡试?”
“秦将军是武人,这就不懂了吧,”越古笑道,“乡试考得是基本,答得是规矩,会试才需要用真功夫。”
“所以你就可以倦怠睡过头?”秦恭舒挑眉。
越古眯起眼睛,眸中划过一丝恨意,“那是因为有人给我下了药!不过,这个仇,我迟早会报!”
他顿了顿,挑眉看向秦恭舒,将话题拉回原处,“秦将军不如说说要找什么人。”
“一个书生,”秦恭舒斟酌了一下道,“不像赶考的落单书生。”
越古低头想了想,却摇了摇头,秦恭舒正觉其夸大其词,他却道:“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但是,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人,你要帮一个忙。”
“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