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安其实不喜欢这些个和尚道士,先帝驾崩时,这些和尚道士没一个出来帮他,京城作乱的人也,也都是这些和尚道士。
但慧觉既然说有安茹意的事要禀报,宋子安见他一面也无妨。
慧觉走进了飘雪苑,宋子安让其他人告退,独留邱紫,因为邱紫正在喂安茹意保胎药。
宋子安坐在罗汉塌上皱眉,冰鉴冒出的寒气勉强将他身体里的燥热除去,他端详波澜不惊的慧觉,不自觉地平静下来,淡淡道:“卿有何事告知?”
慧觉却摇头,道:“贫僧乃为毛遂自荐,请为贵妃娘娘把脉。”
宋子安目光一凛,丹凤眸里露出沉重,“朕听闻,慧觉大师擅长的乃是拔毒之术?但你可知,茹意佩戴云母石,可说是百毒不侵?”
慧觉点了点头,目光淡然,对上那沉重的压力,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道:“贫僧不过心中一动,娘娘有无中毒,一切尚在未定之数。”
宋子安沉吟片刻,坐到了床边,对邱紫道:“邱紫,你先下去。”
邱紫颔首,站在了门口,回头一看,就见慧觉慢慢走到床边,却从袖中飞出一段红绳,缠住了安茹意的手。
宋子安微微一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悬丝诊脉,务须手感敏锐,不仅如此,还要有一定的内力,他倒没想过,那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僧录司竟然还有这种人存在。
慧觉诊脉间,安茹意凝起的眉头又紧了一分,慧觉静静打量安茹意的脸色,许久,才将细丝收回,对着宋子安行了个佛礼,走到一边等候。
宋子安垂下头,伸手替她揉了揉手脚,安茹意现在已经安静了很多,厚重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去,但还是没有半分活力的样子。
他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床边,走到边上,问慧觉道:“太医说她中暑了,你以为如何?”
“太医所言不错,”慧觉默了默,却又道,“但怀孕之人中暑却从无这般强烈症状,贫僧斗胆,请问娘娘近日可有哪里不对之处?”
宋子安不假思索道:“她时常会腹痛,太医却也说不出一二来。”
孕身症状,不一而足,时有疼痛,也未见得就是什么疑难杂症。
仅是如此,慧觉也想不出所以然,却从手中拿出一只玉瓶,放在桌上,“贫僧才疏学浅,还需回司翻阅典籍,但若是娘娘突来急症,可以此物……保命。”
宋子安微怔,脸色惊变,“保命!?”
慧觉双手合十,弯腰又行大礼,“贫僧今日前来,正是为送此物。圣上若信相面之术,慧觉便明言,娘娘将有一大劫难,此物或可解,圣上若不信,留下此物,也可全不时之需。贫僧告退。”
宋子安脸色可说是奇差,但慧觉却是见而不闻,又行一礼,便兀自离开,宋子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恶狠狠地盯着它,活像要将之摔碎,用脚碾成残渣,但最后,他还是将东西收了起来。
他是皇帝,有他在,他就不信,能有什么劫难,可以夺走自己心爱的女人!
……
自那日祭祀台突变后,安茹意的生活便清闲了起来。
还有两个多月就见产子,宋子安便将后宫事务重新交给了徐郑打理,徐郑领旨谢恩,却没有得到凤印。
凤印乃是后宫大权象征,皇帝虽然将全力给了她,但凤印却还是留给了安茹意,其意再明显不过,徐郑也早已料到,没有半点异样。
青云尽管会抱怨,却也是无济于事,转而,只能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苏婉儿的身上。
在中秋佳节的前一夕,青云有了光明正大来找苏婉儿的理由,她将一包药粉交给了苏婉儿,抬起那张惊惧的小脸冷笑。
“婉儿妹妹,这是最后一包药,干完这件事,你就可以跟你的家人团聚了,可别自己错失了这个好几回啊。”
苏婉儿微怔,眼里露出惊喜,“真的吗?青云姐姐,只要再送完最后一盘糕点,我就可以离开皇宫,和爹娘团聚了?”
“怎么?你不信?”青云脸色一冷。
苏婉儿忙低下头,胆战心惊地缩起了肩膀,深怕青云会再次打她,“我信,我信的!青云姐姐也没必要骗我……”
她不过就是一个工具,为什么要欺骗一个工具呢?
青云目露几分晦涩难懂的深意,似笑非笑道:“是啊,婉儿妹妹,姐姐怎么会骗你呢?其实姐姐也是个奴才,当然懂的奴才的苦,从小被卖到别人家当丫头,能和父母团聚,多幸福呀!”
苏婉儿不敢不应,取了药包,讪讪走了,又坐了好些糕点,分成两份,一份送到安茹意的桌子上,一份,则是送去了宣华宫。
时间到了第二天,中秋家宴在那露水台举行。
露水台摆了几张桌子,对称成两列,桌上放着珍馐佳肴,月饼美酒,宋子安的位置在正北方,安茹意和徐郑分坐两旁。
露水台两旁摆满了大红灯笼,安茹意与宋子安在溶溶月色中,齐齐而至。
众人忙要行礼,却被宋子安抬手打断,“今日是家宴,又无外臣叨扰,赏月自乐即可。”
虽是如此,众人还是福了福身,徐郑坐在右方,看着安茹意的肚子轻笑,“妹妹也快临盆了吧,算算日子,正好要到孟冬十月,百草毕落,春华秋实,真是良辰美景的大喜阳月呢。”
农耕秋收,的确是吉祥的月份,安茹意笑逐颜开,“承姐姐吉言。”
宋子安支着脸颊莞尔,“小家伙从出生到现在也快过了大半年了,终于要出来了。”
安茹意伸手替他添了杯酒,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皇儿啊皇儿,你别误会,你父皇可不是嫌弃你,而是想和你早早过中秋节呢。”
宋子安挑眉,也伸手一弹她的肚子,突然恶劣地笑了起来,“皇儿啊皇儿,你别误会,你父皇啊……就是嫌弃你。”
安茹意无语地抽着眼角,徐郑在旁忽道:“咦?华妃,你怎么了?”
宋子安微挑眉,却见华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地抽动了好几下。安茹意见她情况似有不对,便问道:“雪姐姐?”
绉雪浑身一震,猛然抬头,双眼通红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