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眼法？
秦利殇微愣，随即快速反应了过来，沉声道：“区区小道，吾儿都可信手拈来，拿这些东西来唬人，南行至，你这骗人的伎俩着实不高。”
南行至脸色一黑，等着他身后的帘幕，“无知小儿，区区女子，也敢质疑禁神威能！”
“真是没救了，”王郑重重拍了两下椅子，“没想到相交多年的友人不仅是个叛徒，还是个疯子，老夫当真眼瞎了啊！唉！”
南行至被这句话激地脸色通红，“王郑！你别给脸不要脸，贫道屈尊降贵看了你将近三十年的白目，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王郑一捂额头，“天哪，疯得太彻底了！”
王郑是真的难过，但安茹意和宋子安都忍不住对他投以微妙的注视，心情略显复杂。
“肃静！”秦利殇一拍惊堂木，沉声道：“不管你到底是谁，这认罪书上所列条款，可有冤枉于你？！”
“不曾！”
南行至好似极为得意，哈哈大笑道：“老夫觉得还好了！老夫不仅做了这些，这‘十恶’之罪，老夫哪一条不曾沾？但你们能耐我何？这具肉体死了，老夫还有下一具！反正这老家伙的身体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也该换了。”
“既然认罪了，”秦利殇道，“那就画押吧。”
南行至认罪，却不画押，“这是功，老夫本就是南蛮曼陀山的修道之人，何须画这劳什子押？”
真是不可救药！
宋子安蓦然掀开了帘帐，一瞬间，扑面的寒气与压迫也瞬间侵向南行至，南行至心下一凛，抬头看向宋子安。
铺天盖地的怒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像能将人骨头压碎似的无形力量，宋子安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慢慢伸出右手。
南行至方才高傲抬起的头、挺直的腰，下意识弯了下来，那只手却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夺走他倨傲的呼吸，带来无法形容的恐惧。
宋子安的声音就像声声嘶鸣的利刃，响在他的耳边，“先帝，因你而死。西晋，因你而乱。你以为，朕会这么容易让你死？”
南行至瞳孔一缩，惊恐地看着他，“我、我是禁神……护佑的人，皇、皇上……”
他已不承认自己是鹿国封，却还是下意识叫着皇上，未免叫人觉得可笑，而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
“禁神？”宋子安冰冷的目光一瞥，看向了摆在堂前的物证。
南行至也下意识看了过去，谁想，却看见一只纤纤玉手抓住那漆黑可怖的神祗，冷艳绝美的人将那张牙舞爪的神祗高高抬起，而后，手指一松。
哐啷！
清脆的炸裂声在满堂响起，南行至惊愕地睁大眼睛，宋子安却波澜不惊，不急不缓地继续开口，“你说的，是这些碎片？”
“这是……禁神！”南行至的声音低哑难闻，惊惧地看着他们，却被宋子安一把扔在地上，摔出巨大的声响。
王郑与明决舛不忍看老友如此模样，又痛恨他的背叛，忍不住转过头，痛苦地闭上双眼，只当自己的好友已经死在了二十五年前！不复存在！
空气急促地涌进喉咙，南行至剧烈地咳了起来，苍老的身体不堪重负，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但有人却不会让他崩溃。
安茹意莲步轻移，款款走到宋子安身边，冷冷笑道：“你的禁神有没有教过你自杀的方法？”
南行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俊美成双的人在这一刻，竟带着惊世的艳色，那两双眼睛里的东西，竟是那么的像是，同样让人战栗。
就像禁神，是的，就像他在黑夜里第一次见到禁神，那种从心底喷发的恐怖感，那让他几乎瞬间抛弃了生的希望的绝望，残忍又冷漠。
“如果有，那是你修道有成，”安茹意凝视他苍老的脸，视线没有半分热度，仿佛在看一个不值一顾的死物，“如果没有，你将好好体会一翻……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南行至喑哑地怪叫一声，“你——”
“秦利殇，”宋子安打断他的话，拦住安茹意的腰，向外走去，“明日早朝，朕要见到此案审结原委，此人，朕要他活着。”
生不如死地活着。
毫无人性者称之为怪物，他没必要对一个吃人的怪物怜悯，罪魁祸首，人人得而诛之！
秦利殇站起身，走出大理寺卿的断案虎桌，走到前方，抱拳一跪，“臣等！遵旨！”
怒火，止于失望，遭受背叛的天子，面对一个被南蛮巫毒祸害的疯子，纵有怒火，却也无处可发。走出大理寺，抬头看向南蛮的方向，宋子安眼神诡变，却终于还是忍下。
西晋朝局未稳，诸地防御未定，各处将军未决，而南蛮蛊惑人心之术他们尚未查清缘由，那怪物有一有二，谁知道会不会有三有四，更甚者有千军万马？
不着急，宋子安轻呼口气，他还年轻，要报仇，有的是时间。
“恨吗？”安茹意忽问。
宋子安侧头，看着安茹意，他聪明绝顶的皇妃，总是用平静而包容的眼睛看着他，若柔波一缕、春风一过，随时随地都能抚平他的急躁。
他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周弥与邱紫慢慢放慢速度，拉远了与两人之间的距离，留给他们相处的空间。
“恨，茹意，我恨极了南蛮，”他看着前方，脸色阴沉，“无论要多久，朕都要完成先皇未继之事业，总有一天，我要让南蛮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好，”安茹意眼神温柔，“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不能一个人去。”
宋子安侧头，静静与之对视，南蛮奸细的罪魁终于拔出，就算这个人让他很难接受，但这的确是一件好事，而这一切，都是安茹意促成的。
南蛮一案，安茹意的出谋划策，不比前朝重臣少。
他叹了口气，脸上忽然漫出笑意，伸手摸着她的肚子，“如此算来，我要先等着孩子出生，等他长大，才敢去讨这血仇啊。”
就像他的父亲，先帝。
安茹意轻笑，目光一转，却见青云从前方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