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安从没听说过什么乌晋条约,更不用说履行与否的问题。
他看了眼鹿国封,这两国条约向来是鹿国封主要负责的,但鹿国封也颇感奇怪,想着这乌孙国所说条约必定指的是这三年来所签条约。
这三年,他们赋闲在家,对着朝政文事多半就是安广能负责,所以只好看向安广能,谁想安广能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众人:“……”
王政尴尬又心虚地摸着胡须,全当此事与自己无关。
宋子安暗叹口气,忍着面对那口大黄牙的恶心,目光坚定不移地盯着乌喜若的头顶,“五孙使者,不知这‘乌晋条约’乃是何时签订?”
安茹意侧耳听着那乌孙国的使者道:“西晋的皇帝,这条约乃是贵国冷都与我国亲自签订,上面说了,在明年的六月,也就是今年六月,会将天山送给我们乌孙国。”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顿显无声。
什么?!
安茹意目瞪口呆,将西晋国土送给别国?冷都竟然敢签订如此大逆不道的条约!
宋子安的脸色一下子黑了,放在桌上的手霎时握成了拳头,这么大的事,就是宋子安早早做好了准备,却也免不了被震惊。
“西晋皇帝,”乌喜若诧异地看着宋子安难看的脸色,左手触肩行了个大礼,“这是你们亲自签下的契约啊!”
若非宋子安修养太好,只怕他会一拳打过去再说。
鹿国封冷哼一声,“乌孙使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冷都的事吧?此人是我西晋的弄权贪官,早就已经被处死,谁知道你说得契约是真是假?”
对啊,众人立刻反映了过来,纷纷附和道:“空口无凭,乌孙使者,你有何西晋签过这样的条约?”
“就算签了又如何?罪大恶极者签订的条约,本就该作废!”
“莫说是送,就是你用钱买、用刀抢,西晋也不会将国土送给别人分毫!”
乌孙使者大惊,好似感到十分委屈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黄色布帛,在众人面前摊开,“我没有说谎,你们看,这就是你们的国玺印!”
众人眼神一凛,那乌孙使者转过身,对着宋子安沉声叹气,“西晋皇帝,你们不能言而无信,这是你们亲自签下的契约,你们怎么能背信弃义呢?”
真是好大的帽子,两句话就给他们扣上了“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罪名。
宋子安静静看他良久,随后笑了,“冷都挪用玉玺,私签条约,朕从未听闻,既未听闻,这风契约……便无效力,乌孙使者,你是被冷都给骗了。”
这份契约明眼人都不可能履行,乌孙使者又不是傻子,却偏偏要拿出来,不过是为了给宋子安一个难堪罢了。
他想试探宋子安掌权后,对待他们的态度。
乌孙使者蒙着眼睛哀叹,不知说了句什么,放下手后一脸惆怅,“你们这是朝令夕改,西晋皇帝,乌孙带着诚意而来,你不能不认账。”
“诚意?”宋子安好整以暇道:“那不知,乌孙国的诚意在何处?就是送了个七色琉璃桶吗?”
乌孙使者不认同地看着他,“西晋皇帝,那是你们西晋没有的好东西,你不该用这样轻视的语气说它。”
宋子安微微扬眉,“哦?那不知使者认为,朕应该用怎样的语气去评价一个无用的物件?”
乌孙使者笑了一下,“物件是物件,是送给西晋皇帝的礼物,您爱怎么评价便怎么评价。但是西晋皇帝,您不能不认这个条约啊!”
想要转移话题,又岂是那么简单?
宋子安嘴角一挑,反问:“一块废布罢了,朕何许认?”
安茹意轻笑,目光扫向错愕的乌孙使者,却没露过使者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沉思,他大概没有想到,宋子安会这么直接。
在使者看来,没有掌握军权,什么都是白搭,可惜,他们还是太不了解西晋了。
乌孙使者语出嘲讽,“西晋皇帝,冷都也曾是西晋的臣子,您这样言而无信,可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吧?”
“放肆!”谢恒冷喝。
一只手却阻止了他的话语。
不是宋子安,而是安茹意。
绉雪诧异地看着安茹意,那张绝美的脸此刻竟是无限的冰冷,一丝隐而不发的愤怒蓦地涌上双眼。
她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朝臣和使节也不曾,但宋子安等人可是见过的。
宋子安目光一闪,却没有阻止,嘴角反而隐隐露出笑意,心情顿好的拿起了酒杯,舒服地喝了口骨头汤。
安茹意慢慢走了出去,神色冷傲,上下打量着这乌孙使者,蓦地冷笑,“使者大人,本宫,乃西晋皇妃,十分想看看大人手中这份……呃,破布,不知可否赏脸?”
宋子安低笑一声,看起了好戏。
乌孙使者脸色微变,“贵妃娘娘,这是国书!”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安茹意冷笑,“既然是与我西晋签订的国书,怎么,你有胆子拿,却没胆子让我们西晋人看一看?”
“就是,”鹿国封笑道,“不过一快破布,我西晋皇妃看一看,也算是这块破布的福分了。”
王郑好似在弥补刚才的罪过似的,也忙道:“既然要我们履约,连内容都不敢让我们看吗?”
“就是……”底下又是一阵附和。
乌孙使者露出冷笑,他就不信一个女人能够干出什么事来,将黄帛献上,“贵妃娘娘请看,我乌孙若有造假,乌喜若的头就送给娘娘!”
安茹意不屑一笑,两指将那国书给拿了起来,很是嫌弃般打开扫了两眼。
乌孙使者冷道:“贵妃娘娘若是看不懂西晋的字,本使者还可代为转述。”
宋子安眼中杀意一闪,他十分不喜欢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安茹意说话,安茹意却看了看他,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使者大人确定这是冷都所签?”安茹意问:“这字迹,怎么不像呢?”
乌孙使者冷笑,“怎么,贵妃娘娘难道想说这是我国使者自己写的?难道这印玺也是我们自己刻的不成?”
安茹意“哎呀”一声,“甚是甚是,不过本宫还是有些不信,不如这样,我将他送给冷都看看,如何?”
送给冷都?怎么送?
众人疑惑,但随即,便恍然大悟了。
因为,安茹意直接走到了边上,将它放在蜡烛上……
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