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意知道有人会打量她,但她不喜欢那人紧盯不放。
宋子安见她目光一转,许久未见的冷意竟然再次出现,不由也将视线转向了那人,却见一位身材矮小的使者下意识低下了头。
“怎么了?”宋子安坐下问:“可是此人有何不对?”
“没什么不对的,”安茹意眯了眯眼,“我只是觉得有些偏远使臣不大懂规矩,你不必担心,这四周禁军暗藏,谁还敢对我不利不成?”
宋子安挑眉,“难道我在你身边,你还不放心?”
安茹意低声笑笑,“不放心,不过,本宫可以罩着你啊。”
宋子安好笑地摇了摇头,正视前方,等歌舞齐上,广场中央的舞台也另有玄音妙舞,今日祝寿的人想必不少。
祝寿的使节争相拔头筹,罗刹与大食的使者并肩上前,先行进献了自己国家的宝石及所谓圣水,安茹意便不由得想起了秦利殇所带回来的“圣水”传说。
她回过头,将当日庆功宴上所听过的故事告诉了身边的绉雪,绉雪嘴角扯了扯,似是想笑,又没有笑出来。
谁知道有些人供奉的圣水,却是秦利殇大军走过时不屑一顾还泡过脚的小水潭呢?
使者与众臣贡献的寿礼都会收入皇帝的小金库,宋子安的私库这些年为了维持暗卫和各地将士的周转,早已被掏空不少。
抄冷氏势力时,他中饱私囊了一些,但还远远及不上三年来花出去的,但若是大肆收入私库,说不得,底下户部和言官就要来抱怨他了。
所以直到现在,宋子安的小金库并不富裕,此刻看着那一个个送过来了的绝世珍珠、古玩、黄金……
宋子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有些小小的窃喜,至于说那圣水,宋子安目光几不可查地横了眼那矮胖子罗刹人,真是想翻白眼的心都没了。
别国使臣,最起码也要拿一刻西瓜大的夜明珠,他倒好,装点水就过来了。
安茹意借着替他添酒的姿势靠了过去,轻笑道:“你要庆幸,幸好他们没让你喝一口那圣水。”
宋子安端起酒杯,挡住自己的抽搐的嘴角,“若真是如此,我就把这圣水赏给他,让他全部喝了。”
安茹意忍笑,眼睛一扫,却对上了徐郑,徐郑正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暧昧样子,轻声道:“妹妹,你可是怀孕之身,可不要轻易沾酒哦。”
安茹意不动声色地打直身体,道:“姐姐说的是,妹妹一定谨记。”
宋子安看看徐郑,而后压低声音对安茹意道:“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周弥,将你的酒都换成了清淡的骨头汤。”
徐郑轻笑,“皇上,臣妾可都听见了。”
宋子安笑了下,对她道:“爱妃可也想来一壶?”
徐郑挑眉,“求之不得。”
她垂下眼帘,看着酒杯中的自己,她也想尝尝宋子安特地叫人备下的汤,到底是什么味道,是不是比自己杯中的酒要好喝,至少不会这么苦,是吗?
宋子安随即对周弥道:“周弥,给郑儿也换一壶酒,和茹意同样的味道……等等,也给朕换一壶吧。”
今天人太多,他也不能失态。
周弥心领神会地退下,即刻派人去取来两壶汤酒,酒瓶还是热的,倒在杯中也冒着烟,所幸无人敢往他们这边猛看。
众人各自与身边的人交谈,三阁老已经有些醉了,安广能被王郑拽着也多喝了几杯,委实觉得头晕眼花,却又不得不饮。
使节抱成团,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冒头。
往年宋子安的生辰,他们的使臣几乎都在和冷都、徐其说话,对待宋子安,不过是走个过场,现在若谁敢顶风冒头,便是首当其冲要被宋子安拿来立威的。
安茹意颇有些兴趣地打量着众位时辰,罗刹和大食的使臣此时规矩地过了头,倒显得有些畏缩,倒不如其后的新罗、乌孙国使臣面色坦然,长袖善舞。
安茹意将自己酒瓶中的汤也给绉雪倒了一杯,一边道:“这些人此时还不出声,恐是蓄势后发,雪姐姐,今儿可有好戏看了。”
绉雪才饮了那骨头汤无语,就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看了眼宋子安。
宋子安表情也未见得放松,平定了国内以掌权是第一步,还要镇压下这些刁钻的使臣才算能将国外安定。
这些使臣也都如墙头草,但即便是墙头草,那也要风大才能吹得动。
周弥换了酒壶,安茹意正想替他添酒,徐郑却抢先将酒杯抢了过去,道:“皇上,这酒还得趁热喝才好,养精蓄锐,才好力压群雄啊。”
宋子安没注意到安茹意的动作,便对徐郑笑了笑道:“此话不假,只是这些人,未必就是‘群雄’。”
能成为使者的人,若非能言善辩,便是刁钻古怪,不仅要大智大勇,还要临危不乱。
今年西晋大变,前来朝贺的使臣也多少换了几个人,宋子安所识得者也不过一二者,对其人更是不多了解,便只好临阵以待了。
安茹意拿着自己的酒杯,眉间微蹙,她总觉得今日徐郑好似有意与之争锋似的,莫非这次……又是自己多心了?
她方想到此处,却听宋子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安茹意抬头,见宋子又看向了自己,眉间舒展,摇了摇头,“恐是今日准备久了,坐着有些腰酸,无妨,稍后若诸事已定,我先行告退就是了。”
宋子安轻呼口气,按按她的手,轻声道:“正该如此,你若累了,自可先行离去。”
两人低声说话,都未发现徐郑正盯着两人微笑,唯有绉雪。她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徐郑,随即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当她的冰人。
正在此时,却见那面貌怪异的乌孙国人站了起来。
乌孙国居于北方,五大三粗,面上长着一大圈络腮胡子,中原人见之则以为不净,尤其他开口又是一大口黄牙……
若不是皇室中人重礼节,怕是当场就忍不住移开视线,实在是不忍直视。
“乌喜若见过西晋皇帝,”乌喜若说着一口流利的西晋官腔,“西晋皇帝,我想请问,你们何时才能履行乌晋条约?
乌晋条约?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