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得皇贵妃金册金宝,甚至未有皇贵妃圣旨,却先得了皇贵妃仪驾。
这是好事吗?或许在宋子安看来,这是,但对徐郑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恍惚之间,她穿上宋子安送来的衣裳,看着那华丽的轿撵,红黑云缎销金凤旗,看起来多么高高在上啊,那手执仪仗的太监,却实在没有底气。
队伍排着长长的尾巴,一点一点移出宫外,慢慢走到了人多的地方,道路两旁早就又禁军隔开围观之人,但却隔不断他们的言语。
“哇,这么多红缎,还有黄金缎,又是宝相黄金饼,那轿撵看起来好像是皇贵妃的阵仗吧?”
“还真是,不过,皇室什么时候封了皇贵妃了?要封也是封另一位贵妃吧“?”
“反正我是没看到昭告天下的告示,嘿,说不定是人家嫉妒自个儿安排的呢?”
“徐老将军都被扣押了,说是手下人跟南蛮有关呢,徐郑还敢这样大张旗鼓……真够厚脸皮的。”
“可不是嘛……”
轿撵中的人眼神一暗,紧握的手指几乎陷进了掌心。
谢恒打马在前,同道路一侧的秦恭舒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少年天子想一出是一出,用个别的什么补偿不好?偏偏要用这个。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若是心气低些,怕会把这当成羞辱了。
但若是宋子安不久便颁发一道册封皇贵妃的旨意,或许便能挽回民议。
不过安茹意怀了龙嗣都没封皇贵妃,徐郑现在是罪臣之女,若真的封个皇贵妃,只怕众人就要攻击这皇帝没个轻重了。
所以这哑巴亏,徐郑是不吃也得吃了。
谢恒只盼着这一趟快点结束,将人送到了将军府,司礼监总管太监亲自上前,扶着徐郑下了轿撵。
徐郑穿着橙黄宫装,披帛鲜红,头戴金步摇,面容清雅亮丽,她抬头,看着那有些年头的将军府的牌匾,蓦然有些难过。
从明日后,这金漆红底的“西晋高宗御赐徐氏将军府”这几个字,就要卸下了,而且,还是她亲自来送别。
谢恒见周围议论声渐多,低声提醒道:“娘娘,您该进去了。”
徐郑低头,看了看他,微抬裙角,慢慢走进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府衙,走向“徐老将军”的终点。
徐其等在正堂,他身上还带着一股酒味,昨也太监便传旨来,道徐郑会回府省亲,他便觉得不对。
又不曾立功,莫名其妙的省什么亲?又是在这个紧要关头。
他着急副将想了一日,却也猜中了几许来意,但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背叛自己,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从不信这些!
徐郑缓缓走到了他的跟前,徐其沉着脸,先行下跪,“微臣,叩见贵妃娘娘。”
徐郑身体一晃,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爹爹快些起来!”
“郑儿,”徐其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看看自己女儿眉目中的愁容,心下不由一凉,“你在宫中过得不好,是不是?”
徐郑摇头,看看身后的谢恒,“谢侍卫,可否容本宫与爹爹单独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谢恒打了个眼色,让众人退下,随即也告退道,“娘娘尽可与徐大人叙旧,臣等侯在外面便是,只是傍晚之前,务必要赶回宫内。”
徐郑道:“本宫明白。”
谢恒这才退下,但却没有离开太远,目光却扫了眼那旁边等候已久的甲三。出来之前,宋子安特地嘱咐过,勿要错过徐郑与徐其的任何一句对话,这是他的任务。
甲三颔首,一个闪身消失在人群中。
谢恒摸了摸下巴,对着司礼监的总管太监笑了笑,“本侍卫也出去逛逛,高总管,你也不必一直站着,天气这么热,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为好。”
高总管轻笑,心领神会道:“谢侍卫放心,咱家可不会亏待自己,自也会找个地方寻阴凉。”
谢恒这才离开了将军府,他还得去秦府看看,宋子安也问了四儿的情况。
而于此同刻,太和殿也出了一件大师,甲一传信回来了。
甲一是去调查晚樱的背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从京城周围摸过去,派的人手也不少,就算是什么都没查到,也该有些消息传回来了。
丁尚正在汇报那青楼中幺幺一事,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将一封信呈了上来。宋子安打开信,看了几眼,随后沉沉地笑了一声。
“这就有趣了,”宋子安将信交给周弥,让他传下去,“甲一所探,往南蛮方向查去,沿路的确查到了几乎早年失女、如今又搬家的大户人家,但带口音且能跟晚樱年年岁对上的,竟然有三户人家。”
“而且三者情况还不同,”洛凌若有所思地拧起眉头,“一户据说是被拐卖了小女儿,一户则是被山贼抢去了大女儿,还有一户,竟是在火灾中同时失去了两个女儿。”
丁尚问:“他们是如何打听的?”
“接近这几户人家的旧仆,”宋子安道,“随后再会几户人家的原籍打探,再寻邻居探问。”
丁尚与洛凌对视一眼,洛凌道:“若是老仆,必定深得族中信任,倘或这些人中的确就有晚樱,那么这几户人家必有猫腻,又如何能这么轻易问出来?”
宋子安默了默,“你们怀疑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
丁尚道:“臣本以为这份来报的内容应该是‘暂无所获’,故而有此一问。”
洛凌道:“圣上,正如槐花村之事,若非四儿非寻常孩童,此次我们应该已经落了人家的圈套。但有一就有二,臣只是担心,他们故技重施。”
“所以,你们觉得这三户人家都不可信任?”宋子安问。
洛凌笑道:“其实要确认真伪,着实简单得很。”
丁尚亦笑着点头,“只要放出风声,说要抓捕南蛮奸细,随后在派出衙役精兵,看谁跑得快就好,就是抓错,将人放了就是。”
晚樱幼年便得冷都看重,随后在宫中助纣为虐,必有图谋,教她、养她的人,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宋子安笑了一声,“逼人狗急跳墙?呵,此法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