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引起的骚动渐渐被抛之脑后，四儿竟然没有再露出丝毫的害怕。
他扒着秦利殇的衣服，在高空起落，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城墙的混乱之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也不再颤抖。
秦利殇有些奇怪，等人落到皇宫门口，见到等候多时的周弥小公公时，他才分心看了眼四儿。
“四儿？”
小东西说话像个大人，声音却是软糯糯的，“大叔，四儿想睡觉。”
秦利殇看了眼周弥，周弥带他前去的方向不明，想必不会是到太和殿，那应该便没有什么大事。
他默了默，轻笑道：“先睡吧，等会大叔再叫你。”
周弥回头看了眼秦利殇，没有说话，还是专心带路，没过多久，三人便到了一处闲堂。闲堂，是当朝之臣若在宫中商议政事、或是皇帝留召，夜宿之地。
既入殿内，他却看见了谢恒，谢恒道：“秦大人，圣上让我等候在此，有几句话支会。”
秦利殇点了点头，将四儿先放在床上，脱了小鞋子后将谢恒叫到堂外，道：“是为了四儿的事。”
“是，”谢恒点头，“圣上说，这几日秦大人可多带四儿到宫中走一走，贵妃娘娘也想见见他，明早，太和殿。”
见个小人儿要在太和殿，秦利殇笑了笑，“看来明天太和殿的人会不少。”
谢恒咧嘴一笑，“圣上还说了，平民百姓的孩子擅入太和殿总会叫人非议，圣上本想收个义子玩玩，但故意三阁老会联名上书说他胡闹，所以让大人给他一个身份。”
秦利殇笑容僵住，“什么身份？”
“诶，秦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谢恒拿手臂戳了下他，“反正你也是孤家寡人，收个儿子正好嘛，况且，四儿的父母，奉天衙门刚刚传来了消息……”
奉天衙门是京畿县衙，正是负责京畿重地下的初审案件，杀人放火、鸡鸣狗盗、人口失踪，说不定还包括宠物宝贝寻找之类的大小事。
当奉天衙门一旦解决不了，或是发现该审案件恐怕另有玄机，便会请动其余部门，还要将案卷呈上刑部、大理寺复核。
四儿父母的事，正是奉天衙门所负责。
秦利殇微微皱眉，“人找到了？”
谢恒摇头，“不是找到，是打听到，山那边的猎户并不多，前往京城贩卖夜物兽皮的也就那么几家，他们并不难打听。”
他顿了顿，轻叹道：“有人说，他的父母曾在半个月前到过京城售卖皮囊。”
那也就是说人还活着，秦利殇脸色微变，“四儿是被……”
谢恒道：“只怕就是如此，那样的父母，让他回去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再被遗弃，皇上听了大怒，便说干脆不必送回去了，反正他还小，让大人养着，渐渐也就忘了那对狠心的父母了。”
秦利殇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却又问：“奉天衙门可查出他父母现住何处？”
谢恒看了看他，有些惊讶，“你想见他们？”
“总要问问缘由，”秦利殇无奈，“否则将来小东西长大了问起这件事来，我改怎么回答？说自己把人抢了？”
谢恒摸了摸鼻头，哭笑不得，“你放心，奉天衙门还在追查，皇上也说要将人找出来重罚的。”
秦利殇转头，看了看殿内，沉吟道：“明日我带他去见贵妃娘娘，只是……要给他换个名字。”
说完这件事，谢恒仍旧回了太和殿。
太和殿中，宋子安的脸色还是不好，或许是那同月同日的生辰让他对四儿产生了一丝亲好，他好像觉得被抛弃的不是四儿而是自己似的。
脸色阴沉地翻看奏折，朱笔批注下的字迹也显得有些潦草。
宋子安抬头看了眼谢恒，又低下头，问道：“怎么样？秦利殇答应了？”
“他答应了啊，”谢恒轻笑，“还说要给四儿改个名字，只怕是比我们上心多了，不过，他还是想看看四儿的父母。”
“哼，当然要见！”宋子安将批注好的奏折一扔，冷笑道：“朕却要看看，究竟是何原因，养到七岁的孩子说扔就扔了，竟让人在外流浪半年之久。”
谢恒耸了下肩膀，宋子安压了压脾气，又换了话题，“之前的奏折我看了，你说禁神乃是诅咒之神，还需‘天赐祭品’，这‘天赐祭品’为何物？”
“这臣暂且不知，”谢恒道，“从各处查探的情报以及我们查探槐花村的情况来看，我有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是什么，不言自明。
想起秦慕，宋子安心头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算他们的祭品真的是人，但应该也不会是毫无目的的选择，这祭祀之法应当还有门道，你继续查。”
说完，他又将另一个折子拿出来，道：“这是甲一所探，那人贩子刘三从当年卖过晚樱之后便再无踪迹，你怎么看？”
谢恒沉思良久，道：“这刘三多半不是‘卖人’，而是‘送人’，冷氏下人洛凌也帮我审问过一遍，事无巨细，但却并未察觉异样，倒是……”
“倒是什么？”宋子安追问。
“晚樱自请入宫这件事，”谢恒抬起头，看着他道，“圣上，据说冷都之前并未想让晚樱入宫，但晚樱一开口，冷都便答应了，他对晚樱倒是异样的听话。”
宋子安眉间一冷，“晚樱身边的人呢？”
谢恒道：“晚樱在民间并无交好之人，我们能查到的，只有他去清华观参拜之事，但这也很正常。离冷氏事发到现在，清华观的人也不多不少。”
所以，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了。
宋子安拿起甲一的折子又看了许久，终是没有任何发现，不免有些失望，招了招手，准备让谢恒退下。
正此时，殿外忽然走进一人，正是飘雪苑的桃红，桃红笑着行礼，随后道：“皇上，娘娘说今日天热，让我送碗凉汤过来。”
宋子安心情顿好，笑道：“端过来！”
谢恒默默站到了一遍，宋子安笑眯眯地端起了汤，余光一扫，却落在了那份奏折上，他想了想，忽然将奏折扔在了桃红端着的托盘上。
“将此奏折带给娘娘，让她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既是安茹意发现的晚樱，让她看看或许便能发现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