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皇宫之中，有人在对未来充满期待，有人却对现在感到无望。
譬如说秦利殇。
此时此刻，他正看着面前穿着锦衣、扎着丸子头的瘦弱小男孩瞪眼睛，四儿仰头站在路中央，学大人一样抱着手，再瘦也瘦不下去的、微胖的脸颊鼓了起来，也瞪着他。
秦利殇沉声问道：“你去不去？”
四儿也沉声回答：“我就不去！”
秦利殇额上青筋一跳，总算明白了当初秦恭舒被他父亲打得哇哇惨叫时，他那兄弟痛快的表情了，对付熊孩子，真是想不动手也难。
不过他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所以又问：“我已经给你买了糖葫芦、云朵厚片、酱肘子，还给你买了一身衣服鞋子，还亲手给你洗了澡，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四儿嘟起嘴，“那些东西你吃了一半，衣服鞋子是你白送的，洗澡是因为你嫌我臭，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为什么要满意？”
嗨呀，这孩子脑子转得挺快啊。
路人下意识地看向他们，一见两人动作和气势，顿时都笑了，“这两父子还挺像的，连气质都差不多。”
“那好像是大理寺卿秦利殇秦大人吧？他什么时候成婚了？怎么连儿子都有了？”
“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私生子吧。”
滚你大爷的私生子，秦利殇眼神一凛，忽地上前，四儿眼疾脚快，转身就跑，可惜手短脚短，就像个汤圆在地上滚。
秦利殇被他那小小身体跑起来的动作蓦地逗笑了，不慌不忙地大步跟了上去，四儿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忽然跑到右边包子摊上抢了个包子！
秦利殇一怔，那卖包子的也愣了愣，随后大怒，“这是哪家的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跑大爷这儿来偷东西？看爷不揍死你！”
说罢，竟直接捏着拳头追了上去，秦利殇眼皮一跳，拉住那人，“且慢，这是包子钱。”
买包子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拿着几个铜板呆着，秦利殇已经如一阵旋风似的刮了过去，一把将那明明被烫的眼泪直流却还是往嘴里狂塞包子的人抓了起来，而后一个起落跃到了附近酒楼的房顶上。
四儿狼吞虎咽地将包子吃下去，烫的小嘴大张，一见自己上了房顶，瞬间惊吓地抱住了秦利殇的大腿。
秦利殇冷笑，“现在不跑了？”
四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算赖皮！枉你还是大人呢！”
秦利殇漫不经心道：“小东西，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大人才最会耍赖皮！”
四儿听不懂这句话，就鼓起腮帮子看他，好像要用那双大眼睛让秦利殇产生任何愧疚似的，奈何秦利殇铁石心肠，纹风不动。
四儿见强攻不成，立刻又换了方法，眼睛鼻子开始泛红，秦利殇笑吟吟道：“你敢哭，我就敢把你扔在这儿。”
四儿吸了下鼻子，立刻又将眼泪憋了回去。
秦利殇算是看明白了，这小东西一共就这么两招，那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其实不见得就真的伤心，说不准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故意为之。
人小鬼大，秦利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小东西，你是不是怕我不给你找爹爹和娘亲，所以才故意不去的？”
多半就是如此，四儿眨了下眼睛，又看看下面的，担心秦利殇真的走了，遂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秦利殇“啧”的一声，还是抱住了他。
四儿两只手抱住他的脖子后才道：“你说的，就是大人才最会耍赖皮！”
虽然在市井里混迹久了，但小孩身上还带着奶香味，秦利殇却不由得想起自己拿皂角给他搓泥巴的时候，那水都换了三桶，顿时目光里又有些嫌弃之色。
“小东西，人口失踪，本就是官府管辖的范围之一，你也算是报了案了，他们自然会帮你找，你就非得等到人出现在了面前才肯帮我认人？”
四儿哼了一声，道：“爹爹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嘿！”秦利殇拍了下他的后背，哭笑不得道：“你现在是当着我的面骂我了，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四儿对着他笑了一下，目光正看向秦利殇，视线却落在秦利殇的身后，笑容顿时垮了下来，“鬼……”
秦利殇微怔，搂紧四儿猛然转头，却还是如上次一般，什么都没看到。
一想起如今京城防卫，秦利殇气得打他屁股，“行啊你！一天到晚不是偷窃就是吓人，这什么破习惯，给我改了！”
四儿“哎哟”一声，不仅没怕，还气得咬他的脸，“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管你屁事！”
这小破孩！
秦利殇这次是真的想要揍人了，可他才准备下手，却感觉四儿动作一顿，身体又开始颤抖，秦利殇冷笑，“还装，你以为同样的当我会上两次不成？”
四儿没有说话，却握住了他的食指，手心冰凉，小小的手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利殇将他的头按在怀里，身体却不动，用内力感知半晌，问道：“看见了？”
四儿慢慢点头。
“还算镇定，没有像上次一样尖叫，”秦利殇又沉声问，“看清楚在哪个方向了吗？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是，城外山坡上，块头很大，”四儿咽了口口水，“在你背后的方向……大叔，他在看我，四儿能感觉到，他就是在盯着我。”
秦利殇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看四儿。四儿看到了那几个人，而且这件事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开，传到背后阴谋者耳中也正常……
他们想要消灭人证，所以一定会盯上四儿。
不过，为什么四儿在那村子里那么久，他们都没动他？
四儿见他不再说话，又抬了抬头，扒着秦利殇的肩膀往后看，这一看，却是脸色铁青，“他在城墙！大叔，他在城墙杀人！”
话音未落，秦利殇便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大吼，“怪、怪物啊！有怪物！”
秦利殇抱起四儿站起身，却见到另一方，薛套恒和几名暗卫飞掠而过，留下一句话语。
“带四儿进宫！”
皇宫大内，他就不信那怪物敢往那里闯！
秦利殇有些犹豫，四儿却又问他：“大叔，他要吃我，他会不会也吃了我的爹爹和娘亲？”
秦利殇微讶，低头看着四儿，他是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却没想好该怎么对这小东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