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人怎么还不来?”
他伏在桌上,白玉雕琢而成似得手指插入棋笥中,捏起几粒白子又松手听棋子落下发出的声音,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
“大人,闻思陌并不在屋内。奴才已经遣人四处去寻了。请大人再稍待片刻。”
祭司官直起腰打着哈欠,望向棋盘那边空着的座位,又支起下巴。
“大人,大人,人来了!”
“思陌你去哪儿了,我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他跳起来迎了上去,抓住容黎笙的手就走到了棋盘边,“我让工匠依照你们那里的样式做出来的。你们母国号称风雅之国,想必是人人都会下棋吧。”
“略会一二。”容黎笙道。
他指着放了黑棋子的那一方让容黎笙坐下,自己坐回原来的位子。
“正巧,我以前看了几本棋谱。但朔族这边不时兴这种玩意儿,也没人同我玩。”他举子直接落在天元之位。
“啪”一声清响,祭司官微微抬起头,弯起的双眼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们都将棋盘比作赌局,二人利用手中的棋子用尽一切办法,只为了最后的输赢。”他道,“我们也来比一比怎么样?”
容黎笙慢悠悠的夹起一粒棋子随意落在一处,“大人只是想下棋?”
“当然,在你来这里以前,他们都不愿意跟我玩。”祭司官委屈的抱怨到,“你也看到啦,所以我真舍不得让你们走。既然说是赌局,那应该有赌注才有意思。要是你输了,就永远留在这里怎么样?”
容黎笙抬眼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那笑容失去了白日里的明媚而被光影勾勒出它本来的冷酷真相。
“你不会是怕输给我吧?”他问,“我可是第一次下棋,你可不能跟他们一样不理我,我会难过的。”
……
“驾!”
马车出城后各自掉转马头往各自该去的方向。
朔城的夜市并不繁荣,但唯独华诞节这段时间十分热闹。
各色的长灯笼排列在屋檐下,远远看去宛如一条光路。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揭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去,欢声笑语以及酒食的香气随着寒风吹了进来。
出宫竟然比她想象中的容易许多……
马夫扯着缰绳,走上岔路的右边。
“不好了,西城门起火了!”
不知是谁先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人群骚乱,往她的反方向而去。
几个身穿官府的夜巡士兵自她眼前跑过,卫长安一惊,赶紧放下帘子。
马车内又变得一片漆黑,这黑暗让她安心却又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太轻松了,这未免太轻松了……就如同有人刻意要放走她似得。
失火的消息已经传到南城门。
守门的士兵抱着长矛打着哈欠,刚刚他们的领军带了一小部分人去西城支援。他们没了人盯着才得以松懈一会儿。
好几个人往靠在城墙边的麻布袋上一坐,装了酒的牛皮口袋在人手之间传递。
烈酒下喉,冻僵了的整个人也活了过来,满肚子牢骚话接二连三的往外吐。
“干什么的!”士兵见到几个人摇摇晃晃走来,顿时恢复了满脸凶狠。
那几个醉汉置若罔闻,依旧傻乐着往前走。
“快滚,快滚!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又走来几个士兵要将人轰走。
醉汉往士兵身上一倒,互插在袖中的双手拿了出来,手中的短刀寒光毕现。士兵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他们的动作极快,十来个士兵在顷刻间都送了命。
愈往前去,外边的声音越少,直到静寂无声时她终于忍不住再次掀开帘子往外看。
前方是一堵城墙,城门边却无人把守。
马车的速度减慢,卫长安回想起容黎笙的话。此时应该有人来接应他们才对,人呢?
“停下,我觉得有问题。”她撩开车帘对马夫说,正说完只见城墙上的火把接二连三的出现连成线。
忽的一个重物被人从城堞间推下去,一头又系着绳子悬在空中。她定睛看去,顿时手脚发麻,那些来回摇晃的黑影竟然全是被勒住脖子的死人。
“走,掉头,快走!”
“素宁,你想去哪儿?”红袍从阴影中走出。
她看向对面的马车,气急反而觉得好笑,“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你跟卫荣景都给我出来?我就不杀了你们。”
卫长安咬了咬牙,独自下车。
“他人呢?”晚凝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素宁,我们不是朋友吗?我把你当成朋友,我唯一的朋友,你掉头就背叛了我?你不是说了不会再见他,你说你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要帮他逃跑,为什么!”晚凝重重地推开她揭开车帘,里头空无一人的景象让她愣住。
不可能,不可能……
“卫荣景人呢!”晚凝气急,转头就扬起了手,但这一耳光还是没打下去。她抓住卫长安肩上的衣服将其拽到面前来,“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我最恨得就是叛徒!”
“那公主为什么强迫他成为叛徒呢?”
晚凝一怔,将卫长安推搡在地,又拿出鞭子,“我在问你一句,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我不想当圣女,也不想嫁给大王子。或许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进宫,那时候公主赶我出去的时候,我就应该离开。”她说。
“对,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晚凝冷笑,“但是现在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指着那些尸体,“他们的身上可搜出了宫里的东西,你可以不用说是谁帮你逃跑,我已经猜到了。”
“晚凝公主……”
“我一直都不懂君后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她帮你逃跑就是在忤逆大君背叛朔族。圣女也好,祭司官也好,顶着这种头衔的人就是为了朔族而存在。当初她已经试过一次让祭司官逃出去,结果那个神棍被抓回来吊在烈日底下用鞭子抽了好几天。”
那幅血淋淋的画面,祭司官没心没肺的笑容以及他曾经失落的样子,在她的心里破碎揉和成了一个全新的形象。
“我们不相信会有鞭子也驯服不了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