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安犹豫着站了起来，奇怪的望向君后但得到的回应只是抱歉的微笑。透过那笑容，她看到一个心怀痛苦的人在祈求她的帮助。
“那就让老奴帮素宁大夫换上白袍，请素宁大夫过来这边。”嬷嬷说，冷冷地目光警告她君后说什么就得做什么。
她没法子只能跟嬷嬷去了。
来到内屋，嬷嬷屏退了宫婢，亲自动手替她解衣。
卫长安有些敬怕嬷嬷，忙笑着说：“我自己穿就好，不用麻烦您。”
这话也不知是哪里惹得对方不高兴，她见嬷嬷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的抬起射出两道锐利的光。
她愣了愣，试探性的松开双手。
还记得嬷嬷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格外的针对她，原先她只以为宫中老人必然会行事谨慎对不懂规矩的人严厉些。后来发现嬷嬷对别的宫婢的态度说不上亲和，但也没有对她那样的排斥。
总得来说就是明摆着讨厌她！
“君后心地善良，总是替别人考虑从没想过她自己这么做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嬷嬷说着将她脱下来的外衣搭在了衣架上，“以前老奴也劝过君后，君后从来也不听。”
“君后的大恩大德，我定会铭记在心。”
“不需要你铭记，只要你知道一件事。”嬷嬷转身道，“既然出去了，那就算是死也别被抓回来。不要糟蹋了君后的良苦用心。”
外殿中。
祭司官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指尖愈发频繁的叩击桌面。
“近日见你事务繁多，本宫做了些你们爱吃的点心。正准备派人给你送去，既然你来了就一并拿走吧。”
君后轻言细语的样子略带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歪着头斜眼望向她，接着才慢慢转正了脸，笑着说：“您还以为我是以前的孩子吗？我早就不爱吃那些甜腻的东西了。以往送来的点心只是摆在桌上，等放坏了就有人拿去丢掉。唉？原来是我忘了告诉您，我说怎么接二连三的送来呢。”
她眸光一滞，直愣愣的看着祭司官。眼底的愧疚化作沉枷将她锁在十多年前的痛苦中，无法被赦免。
“你近日喜欢烹茶，本宫已命人采集了半坛子梅蕊上的积雪。听闻用此雪水煮出的茶清香醇厚……”
“君后真的不必对我这样好。”他脸上的烦躁一闪而过的，取而代之的是更热烈的笑容，却说着最寡情冷淡的话，“我并不是大君的子嗣，您还是不要将我与公子王子们等同视之。说到底，我就是朔宫内养的一条狗而已。”
“今年定是有好几场雪，本宫还能给你多准备些雪水。来年再采一些莲叶上的春雨。本宫正在看了《烹茶文鉴》，算是有些了解。等你那朋友走了，你也可来找本宫喝茶聊天。”君后装作没有听见他末尾的那句话继续说。
祭司官听了惊奇的感慨了一声，“啊，我忘了君后对谁都很好。刚刚我竟然自作多情了，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个喜欢的东西，君后真的愿意给我？”
听见他第一次对自己索求，她心中的负罪顿时减轻了许多，笑容也自然的浮上五官柔和的脸庞。
“本宫当……”答应的话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看着他弯弯的笑眼，她忽然明白祭司官说的是谁。
他的眉头挤在一处，两条眉毛倒垂成八字，早知如此的叹气道：“我就知道嘛，点心可以平分，因为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人只有一个，君后当然会留给大王子。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了，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得到。”
“小晔！”君后的嘴唇微颤着，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你明明知道这种痛苦，为什么还要拉上别人……”
祭司官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如您所见，我每天都很开心。侍奉天明神是无上的荣耀，能被神明选中是何等的福分？”
“神明在天上看着呢，您可不能忤逆了他……”他说，“逃不掉的，您都做过一次同样的事了，怎么还不肯死心呢？”
君后愕然的看向他，但他的注意却被别处吸引了过去。
祭司官抬着手臂挥了挥，“你换好啦！”
卫长安提着裙摆慢腾腾地走了过去，一层层衣服裹在身上让她四肢被束缚行动不便。
“看来果然是人靠衣装。”他说。
“你什么意思。”她放下沉重的手臂，“祭司官看好了？看好了我要去换回来了。”
“不可以哦，我已经让人去把你的衣物都拿走扔掉了。”
她上前一步险些就要动手。
“素宁，你就这样穿吧。”君后说。
她看向君后，不知在自己离开的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君后看上去疲惫极了就连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过了今晚他们以后也不用再有接触了。
……
华诞节这一个月，朔宫西侧宫门供被选中的一百教徒进出。他们辰初进宫，酉正离宫。
车马两架并列排起长龙，虽不许大声喧哗，可低语声密密匝匝的盘绕在车队上空。
天光收尽，暗色染了天幕。
晚凝刚从校场回来，解了厚实的披风就急急忙忙往内殿而去。
“公主，公主……”云儿抱着披风小碎步跟在她身后。
“嗯，今天卫荣景做了些什么没有？”她问。
“这个……公主刚刚祭司官大人来找您，说是如果您回来了就去他那里喝杯茶。他还说如果您不如会后悔的。”
晚凝停下，冷声问：“你让他进来了？”
云儿不敢出声，虽然公主吩咐了不许祭司官踏进屋内，可她毕竟只是个奴婢哪里敢多说什么。
“找人把地洗一遍，他碰过的东西都扔了。”她说。
“公主真的不去看看吗？奴婢见祭司官像是真的有事要说。”
晚凝略微一想就能想象到那张挂着笑容的脸，心中反感更加强烈，“不去！”
那神棍准又是在计划着什么阴谋，她才不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