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安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君后已经在屋子里头等她了。
君后见到她,苦笑一下道:“本宫还是来晚了?”
“君后……”
“不必行礼,坐下说话。”
相欢慢慢蹲下身子,她的脚尖刚点在地上便有宫婢上来搀扶。
“欢儿来……”君后看着他时脸上才有一丝欣慰,“过来母后身边。”
他乖巧的小步走过去,被君后握住手时本能的想推脱可刚动了一下就停了。
她抬头用柔和的目光轻扫他的脸庞,而他始终垂着鸦睫不敢与那双饱含慈爱的眼睛对视。
“你先回去,待会儿母后去你那儿跟你说说话。母后病了这几日,都没好好关心你。”君后道,“快去吧,多穿点衣服。”
“我……我……”相欢结结巴巴的开口,“我不能留在这里?素宁大夫说会帮我看病。”
“素宁身上还有伤呢,昨夜定是吓坏了,让她好好歇一天,多久不是看?再说了,我们聊的都是女人的事情,你也不方便旁听。让嬷嬷先送你回去,下次可不能穿这样单薄了。”
他欲言又止的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满脸不愿意的跟着嬷嬷走了。
门外的雪花纷乱,茫茫望不清前路。
“如今只要他们三个孩子,本宫最担心的就是欢儿。”君后说,“晚凝和大王子虽然常常吵架,但尚有血脉关联。倒是欢儿的生母早已不在,本宫也未尽到养育之责让他变成了如今这般。”她转过头见卫长安愣愣的看着自己,于是抱歉的笑了笑,“本宫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并没有,在我看来您对公主和王子来说就是他们的母亲。”每当君后冲着她笑,总能勾起她有关自己娘亲的回忆。
这世上温柔的人大概都有一种吸引别人靠近的力量。
她以为君后是在担心四王子失忆的事,就将其记忆恢复有了好转的情况说了出来。她想让君后开心一点,但是君后听了反而愁眉不展。
“怎么了?”她问,难道她做错了?
“没有……本宫只是在想,有时候活的明白真的是件好事吗?”君后的神色略微变了变,“今日的事情本宫已经听说了,事不宜迟,必须要尽快送你出去。什么圣女……难道已经有一个祭司官还不够吗?”
“君后……”
“素宁,这件事就听本宫的好吗?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本宫安排好了便让人带你走。不过此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相欢。”
可是她兄长怎么办?这才进宫没多长时间,问题就接踵而至。兄长的面具还没能摘下,她的腿又受伤了……
晌午大错。
“素宁大夫,奴婢给您的汤婆子换一遍滚水吧。”宫婢将新沏好的茶放在桌边,“您午时也不休息,写了好一会儿的字了,这是在写什么?”
卫长安将汤婆子递来过去,笑着道了声多谢,“只是努力想想哪些办法有助于四王子恢复记忆,胡乱记两笔。”
说着她往窗外看去,雪已停,天色微暗可雪地却格外的亮。
一股暗香飘来,她嗅了嗅还没想起来是什么味道,相欢就抱着一大把歪斜的梅枝跑了进来。
他站定,鹅黄色的花骨朵被抖掉了好几个。
“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姐姐带着人摘了很多这样的花。她说你们那边的人下雪时喜欢赏梅,我就要了一些来。”相欢小心的询问,“那……那你喜欢吗?”
“谢谢你。”她粲然一笑。
这笑容仿佛是对他的允许,他这才敢走到桌边将花放下。
相欢瞥了卫长安正在写的东西一眼,问:“这是为我写的吗?”
“对,我想先把治疗的法子都记下来再整理好。这样你看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他盯着她的侧脸,神色微微阴郁,“我自己看?难道你不想帮我看病了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我,我……如果是我做错了事……”
“没有这回事。”她刚忙放了笔解释起来,“这个治疗需要很长时间……我也不能确定要多久。中间可能发生点别的事情,我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想……”
“所以你要走了吗?”他一语中的,“什么时候?”
她忙不迭的岔开话题,“这花是在哪里摘的,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低着头,又开始掐起手指。
“不会的,我一定会让你恢复记忆。你放心吧,我发誓。”卫长安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以吸引他的注意,“王子,四王子?您陪我一起去看看花好吗?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红梅,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更是别样的景致。”
“红,红色的腊梅花?”相欢迷惑的问。
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别处,她立即抓住这一点加以引导,“对,红艳艳的一大片就像火……像被朱砂描绘过。我坐了大半天身子都僵了,走吧。”
“我背你。”
“不用,医官的药还真管用。我才吃了两次,腿就能动了。只是走的还不怎么稳,你扶我就好。”
实际上是她自己趁宫婢不在的时候施针治的,要是按照医官的药来吃,她还得在床上躺满一百天才能走路。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成功离开这里,就连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
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了两个人并排而行的脚印。
清冽的朔风摇动香枝,一朵嫩黄色的花自枝头凋落打着旋儿掉入那被黑面粉底的靴子踩出来的雪冢之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警告过这个女人不要随便联系自己。这才刚刚过了半日而已。
赵姬抬手褪下披风上的帽子,扭头向他含羞一笑,“王爷哥哥,朔宫整天死气沉沉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每年雪后的梅花开的格外的好,我想你会喜欢,所以……”
“就是为了这种事?”
写有“素宁”二字的字条在他手中被攥紧,他有种被愚弄的恼怒感。
“那些人从来只喜欢打打杀杀的,这花开的这样好看也没人欣赏,所以此处鲜少有人,不是正方便了我们说话?”她委屈到,“我是想跟你汇报有关大王子的事,你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