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风暴说来就来,狂风怒吼,黄沙满空,举目望去,尘土飞扬,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李随风左手紧紧拉着小杨,双眼紧紧盯着灰雾,耳朵竖得老高,仔细倾听着四周的动静,现在耳朵远远比眼睛更加可靠。
此时此刻,李随风想到的不是蜢骨老人,而是谢启方,“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我去,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虽然拖着一个女人,李随风依旧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他原本就长于轻功,忽左忽右,忽隐忽现,或起或匐,远去三五米,突然飞身而回,变化不定,神妙莫测。
伊德勒独自一人面无表情的矗立在漫漫黄沙之中,脚下就安放着哈日查盖的尸体。李随风终究抢在他发动奇袭之前下了杀手。
孙子的死似乎对伊德勒没有任何影响,一张刻满岁月沧桑的老脸仍旧是那么平静和冷漠,但喃喃自语的诅咒却显出他并非不近人情。
“没有人能从长生天的狂怒中生还,你的先辈不行,你照样也不行。人怎么能和上天对抗!最终,你会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沙海中,成为一堆枯骨,没有人能发现你,也没有人能记得你。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哒哒哒!”隐隐约约从风声里听到枪声,伊德勒露出了一丝微笑。“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枪撂倒。”
“快,将这件袍子披上。”李随风拔下死人身上的衣服扔向小杨。
小杨怯生生的接了过来,虽然这件袍子的味道很重,闻着恶心欲吐,但小杨知道李随风这么做必定是有他的道理,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袍子穿上,将全身绑的结结实实。
“你怎么发现他们的?”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小杨的脑海里,趁着穿衣服的空挡便问了出来。
“耳朵!”李随风说道,“在这种天气里,只有当开枪的时候,才能打开保险。”
小杨“嗯”了一声,听得半懂半不懂。
李随风见小杨穿戴整齐,说道:“好了,走吧。”
“我们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小杨问道。
“去杀了那个老家伙。”李随风头也不回的说道。
“为什么要去杀了他?”小杨对李随风的选择有些不理解。
“因为他想杀了我们。”李随风简单的回答道。
“可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们难道不应该相互帮助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小杨不仅对李随风的举动不理解,对蜢骨老人的偷袭也不理解。
“因为他以为自己能躲过这场风暴,不需要我们的帮助。”李随风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
“那也不应该自相残杀啊!万一,我说万一,我们任何一方都没法活下去,那该怎么办?”小杨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观点。在她看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同归于尽。假如我们不能活下去的话。”李随风冷酷无情的打破了小杨的幻想。
小杨停住了脚步,竭斯底里的吼道:“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李随风感觉到拉扯的抗力,连忙停了下来,正诧异的回过头,却没想到小杨居然说出这番话。
狠狠盯着小杨,李随风恼怒的说道:“你有完没完!”
小杨甩开了李随风的手,大声说道:“我要投降,我不想在逃亡下去了。我受够了,哪怕是被那些人虐待,被当做妓女,也总比在草原上饿死、冻死、被人杀了要强。”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李随风无奈的说道,从开始,他就有一种预感,预感到这个女人将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只是李随风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为了生存什么都不顾了,毫无羞耻的说出那样的话。
“他们不会杀我的。”小杨发出呓语般的声音,“他们的目标是你,是你杀了他们的人。我不过是殃及池鱼,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且,我在使馆备了案,他们要杀我就会引起外交纠纷,他们不会杀我的。何况杀了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李随风沉默片刻,“你宁愿跪着活,也愿意站着死?”
小杨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抖抖索索的说道:“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
陡然,小杨死死瞪着李随风,伸手指着他,咬牙切齿的大吼道:“我凭什么死?我凭什么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那可笑的计划,幼稚的尊严,莫名其妙的民族主义!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大英雄吗?你是皇帝吗?随意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还妄想着别人和你一样视死如归!”
“你不知道生命是可贵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条生命。你凭什么要我冒着生命危险,和你一起冒险。我也是受害者,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想杀什么蜢骨人,也不想成为侩子手。我只想活着,难道活着也错了吗?”
“啪”一声脆响,李随风应声而倒。
“啊”小杨吓了一跳,差点软到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朝着李随风遥遥问道:“你怎么啦?”
没有人回答。
“你怎么啦?”小杨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人回答。
眼前是灰蒙蒙的黄沙,耳边是呼啸的狂风,小杨既看不清李随风到底怎样了,也听不见他有没有说话。
看看四周了无人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小杨不禁害怕的大叫起来,“有人没有?有人没有?风,你说句话啊!你说句话啊!”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小杨已经记不清自己喊了多少声,在她看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过了一年那么长。
就在她彷徨无依,凄苦悲凉的时候,眼前的黄沙中印出一个黑影,仿佛人的影子,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习惯了有人照顾的小杨悲喜交加,跌跌撞撞的朝黑影奔去,生怕与对方错过,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