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夜色来得特别晚,而且特别的冷,六月里白天和晚上的温差最大可达三十余度,最低也有十度,故而白天人们穿短袖长裤,晚上却要加件外套。
一阵寒风吹来,谢启方拉紧了衬衣,嘴里嘀咕了一声,“卧槽,怎么这么冷?”转身朝着巷外走去。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朝灯火通明之处走去,两旁石墙有些残破,这里没有白炽灯,只能借助微弱月光、才能稍许看清墙面上的颜色。可是黄沙漫天,月光时有时没,石墙忽明忽暗,看上去斑驳陆离。
谢启方走着走着,看见墙上有时会出现几个黑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个小小窟窿。透过它们,朝里瞄了几眼,古老的庭院里长满了杂草,残垣断壁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显出岁月的沧桑和历史的沉淀。
接连几处都是如此,“看来,这条小巷子历史很久远了,里面都是倒塌的墙面,湮没于荒草中的石块,以及犬牙交错的瓦片,孤单耸立的大树。怪不得要用围墙将它们围起来,确实残破了一点,与新建筑格格不入啊。”谢启方边走边看,还在心里不断发出感慨。
陡然间,想起那对姓文的夫妇不就住在这样的小院吗?相比较残破的废墟,那件小店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想必他们经常维护,才能保持这种摸样吧!”谢启方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依稀还能看见不远处,微弱的灯光在黑沉沉的夜空下闪动,默默的带给四周温暖。
“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居住了多久?”谢启方心里发酸,双眼有些干涩,“其实他们大可以不必如此。不论在北京、在广州、在上海,甚至在酒泉。只要他们愿意,有大把大把的富翁聘请他们担任保镖。比如像程浩智,噢,程浩智,他也算不上有钱,最多只能说顾家慷慨。”
“可他们依然选择了居住在这么偏僻、简陋的所在!是为了什么呢?”谢启方不禁揉了揉眼睛,缩了缩鼻子,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尝到感冒的滋味,鼻子发痒、嗓子哽咽、双眼酸酸涩涩似乎有些湿润。“这是感冒吗?”
想起从前保护的所谓富翁们,谢启方的心里一阵恶心,“华夏特种兵保护外国富翁不被愤怒的华夏人伤害?可真是讽刺啊!尤其是那些富翁曾几何时也是华夏人。”
想起那些在电视节目当中,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光荣奋斗史的精英们,谢启方只想大笑,“什么精英?华夏精英?还是外国精英?连拍个开国大典,都是一票外国人担当的演员,哈哈!可笑啊,可笑!”笑着笑着,谢启方笑弯了腰,泪流满面。
“可真正无怨无悔坚持着自己的信仰,默默为国家、民族做出奉献的人们却没有得到哪怕丁点的关爱!”谢启方继续在心里笑着。
“大家都嘲笑他们的信仰,鄙视他们的贫穷、愚昧、不文明、不道德,不惜用一些低劣的言辞形容着他们的奉献和牺牲,甚至创造出‘愤青’、‘穷挫矮’,这样饱含贬义的专有名词,然后大声疾呼‘我们没有信仰’。”
谢启方的大笑变成了愤怒,“没有信仰的民族怎么会有脊梁,怎么会有人无私的奉献!看看他们,看看那些宁愿丢掉工作也不愿意给外国老板下跪的华夏人!看看那些不眠不休、呕心沥血也要将国产舰载机送上天的华夏科学家们!我们怎么会没有信仰!”
一股热血冲上大脑,谢启方毅然转身,大步朝着灯火走去,“以前我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一口饭?为了一座房子?为了妻儿?这些的确是我想要的。但仅仅这些就够了吗?只要努力工作,绝大多数人都会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有老婆热炕头。然后我们应当追求什么?”
谢启方仰望星空,在那繁星朵朵、黑暗深邃的夜空里,好似隐藏着一个人,正用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耳边隐隐传来傲慢、狂妄、嘲讽的声音。
“这就是现实,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只能去适应它,而不能阻拦它。否则你就会成为全民公敌,落个粉身碎骨的悲惨下场。想想那些抗战的士兵,想想那些累死的屌丝,想想那些贫穷潦倒,依然坚守在岗位上的傻逼。那就是螳螂挡臂的结局。”
接着这道声音又变得温柔、充满诱惑,“只要你献上灵魂,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你将会得到什么?无尽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柄!万人瞩目的人气!啊,想想吧!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光彩!这一切只需要你学会无耻、下流、卑鄙、龌蹉!多么简单!”
谢启方低下头,平静的直视前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一丝胆怯,亮如白昼的大道就在几步远。
灯火通明的豪华套房内,红蝎子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嘴上埋怨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拼命。既然得了一坛御酒,就应该马上离开。现在可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李随风很随意的趴在绵软的床上,享受着美人儿娇嫩手指的服务,一脸的陶醉,“受伤怕什么?不是还有你伺候着吗?哼哼,谢启方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虽然看上去,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可是受了很重的伤。怕是一坛子御酒都治不好。”
说到得意处,李随风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红蝎子的手一紧,大约是用力过猛,引得李随风哼哼了两声。
李随风心思一转,暗笑道:“这个妞儿可真有意思。说与谢启方没啥关系吧,可显然两人早就认识,要不谢启方怎么和我第一次见面就问起她呢。说与谢启方有关系吧,哈哈,却总是对我投怀送抱。嗯嗯,想一想,上不上她还真是个问题。”
红蝎子走神的时间极短,顷刻间就恢复了过来,依旧温柔的涂抹着药水,“既然他受伤那么重,你就更不应该出手。让他死在那两个外国人手中岂不是更好?”
李随风嘴角一扬,轻蔑的笑道:“我大华夏族的精英怎能死在猪狗不如的鞑子手中,自然是应该死在我的手上才合乎道理呀!”
“切,这是什么话!”红蝎子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大胆的言论,“什么大华夏族?不都是人吗?死在谁的手上不都是一样?”
“哼,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知道什么叫华夏吗?知道什么叫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吗?”李随风冷哼一声,音量提高了八度,呵斥道:“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我大国之人岂能受蛮夷之辱!想我乃是堂堂炎黄贵胄之后,又怎能坐视不理!”
红蝎子浑身一震,一颗芳心起伏不定,两眼冒星星。心想,“以前查看他的资料,总觉得这人虽然才华横溢,但行事浮躁,难成大器。却没有料到他还有这等胸襟,这等男儿气概,真是一位奇男子,世上少有。谢启方与之相比,只注重琐碎小事,却是少了几分胸怀。”
想起谢启方,红蝎子不禁涌起奇怪的感觉,“哎,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不怎么生他的气了。想想,倒是想他的时间少了。若非李随风提起,我几乎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