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震天价的巨响回荡在小小的佛堂，摆放在菩萨面前的香案“嗡嗡”好久，才渐渐低沉下去。
秦老夫人倒竖着眉头，一脸的愤怒、恼火，面颊上的肌肉因为抖动有些扭曲，显得越发狰狞可怖，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菩萨，嘴里不停的咒骂顾家的那些保镖。
“废物，一帮子废物！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怎么辅佐顾家的后人！都是吃白饭的饭桶！养一只猪都能割下百十斤肉，这帮子畜生全剐了，都没有那只猪肉值钱！真是气死我了！”
沈其川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像极了参禅的佛陀。
秦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骂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泛着恶心，连忙拍拍自己的胸口，接连踹了几口大气。
这时，一位清秀可人的少女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托着描金秀盘，乖巧的走到老夫人身旁，一只手递上一杯温茶，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老夫人的后背，帮着顺气。
不多时，老夫人气息均匀，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慈眉善目。少女见状，收拾桌上的残茶便要起身离开。
却不料，老夫人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看。纵然老夫人也是位女性，但少女毕竟年少，从没有经历过这般阵仗，心里难免有些惊慌、羞涩，白净的脸上泛起片片红潮，看起来，好不诱人。
虽然少女伺候的时间不长，而且秦老夫人已经反复端详过少女多次了，但每次都依旧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瞧瞧，这脸蛋儿长得多圆润，这皮肤啊，多水灵！啧啧，胸脯也大，奶水肯定足！嗯，这骨架也均称，以后这孩子绝对身子骨好，少生病！哎呀呀，这屁股真的大，是个生男娃的摸样；这腰肢……”
少女越听，头低的越低，渐渐的都要挨着膝盖了。
老夫人品评的意犹未尽，极想找个人附和一二，连忙招呼道：“我说小川啊！你说我看得准不准？”
问了几声，却没有听到应有的回应，秦老夫人未免觉得有些奇怪，多少年了，不管什么问题，老夫人只要一出声，沈其川总会出声吆喝几句，但今天真是有些意外。
“咦，小川？”秦老夫人诧异之余，转头一看，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哼！”一声低沉闷雷突然响起，在少女听来不过是心房微微震动，浑身战栗了一下，并未有感到什么难受，但在沈其川听来，仿佛耳畔响起一道惊天神雷，整个人被震的经酥骨麻。
“啊！”大叫一声，沈其川原本有些泛白的脸庞重新显出淡淡红润，“多谢老夫人出手相助。小川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秦老夫人拉长了脸，恨声道：“少说废话。你学艺不精，那些个酒囊饭袋又是些什么玩意儿！”
沈其川嘴巴一闭，又变成了闷嘴葫芦。
秦老夫人皱起眉头，松开了少女的手腕。不等老夫人发话，少女连忙端着托盘站起身来，朝着沈其川行了一礼，然后脚步轻盈的退出了佛堂。
秦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现在，你可以说了？”
“是，老夫人！昨日，小川和程老切磋了几招，一个没留神，被程老打伤了经脉。当时程老就说，若是老夫人不出手，多则五日，少则三日，这伤也就好了。”
“哼！这个老不死的！没大没小，仗势欺人，还要不要脸了！”秦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其实倒没多少怒意。
沈其川闷不做声，他也知道凡是涉及到程老爷子的事情，处理起来总是有些棘手，况且自己也有心试探一下程老爷子的真正实力，要不然当时他略微放软态度，程老爷子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总不好强行出手。
秦老夫人沉吟片刻，想到此事的疑点，缓缓问道：“小川，昨日你在哪里和老程动得手？”
沈其川老老实实地说道：“在大厦的练功室。”
“噢，”秦老夫人年纪大了些，有些反应不过来，面上显出疑惑。
沈其川察言观色，不着痕迹的补充了一句，“就是小姐居室的下层，原来的保镖休息室。”
“哦，是那个地方啊！”秦老夫人恍然大悟，手指轻轻点了点香案，“老程想要收关门弟子？”
“这个，应该不是！可能是老程对小谢有些好感，所以才另眼相看，有意栽培。”
秦老夫人闻言，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既没有表示理解，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一时之间，整间佛堂都陷入了寂静，落针可闻。
“……朝朝暮暮二十年，不敌孝心几句言……”顾子仁一边在宽大的书房里踱着步子，一边反反复复读着手中的一方白纸，声音哽咽低沉，时不时以手揉眼，浑然没有理会顾大管家站在房内一角已经很长时间了。
只是顾家生意遍及各地，甚至走向国外，每天不知有多少事情需要得到妥善处理，那里能让顾大管家享受片刻闲暇，更不能让顾家最高决策人沉浸在诗词文艺之中。
“咳咳，”顾大管家实在忍不住打断了顾子仁的吟诵，“顾先生，公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得到您的批示。尤其是二爷刚刚提交了一份报告，提出在非洲的一项高达二十亿美元的投资项目出现了重大危机，必须尽早指示对策……”
从顾大管家的嘴里不断涌现顾氏集团的各种事物，有好有坏，有喜有忧，每一笔交易都涉及了天文数字，不管是亏还是赚，其数目都让人瞪目结舌。
顾子仁虽然有些不愉，但他毕竟是个沉稳干练，极富责任的性子，一边听着简报，一边将各种对策、想法如数家珍的道出，渐渐将手中的白纸抛掷脑后。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商讨，两人终于将当日的事务处理完。顾子仁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顾老，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顾大管家略微斟酌，摇摇头，“我出身军人，对诗歌辞赋一窍不通，顾先生可是问道于盲了。不如去问问大小姐，她天生聪慧，尤其擅长作诗填词，也许能给出适当的评价。”
顾子仁拍拍后脑勺，苦笑道：“哪敢给她看啊，只要一眼，她就能猜到我和她妈之间即将发生某些事情。”
对于顾家的家务事，还是涉及到第二号女主人的命运，顾大管家哪里会理会，只管耷拉眼皮子，充耳不闻。
顾子仁自然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叹息过后，便开口问道：“那个叫李随风的年轻人安顿好了？”
顾大管家“嗯”了一声。
“是个不错的小伙子！”顾子仁打开雪茄盒，抽出一支雪茄夹在手指上。
“让他也参加新保镖的测试吧。”
顾大管家微微一愣，“这个，不是已经内定了吗？”
顾子仁摇摇头，粗壮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低声说道：“芸菲！”
“老程的事情先放放，反正他也只是闲的慌，没什么影响。倒是我听说芸菲那丫头出了点事，真是大人小孩都不让人省心。”秦老夫人眯了半天功夫，一开口就发了一阵牢骚。
“这个，也许是误会吧！二小姐向来心高气傲，不把常人放在眼里，便是廖家那位被誉为神通的廖家公子也不假辞色，怎么会对一名小小的保镖产生了兴趣？”沈其川轻轻在旁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秦老夫人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老二的眼界较高，脑子也清醒，她的终身大事倒是没什么叫老婆子操心的。不过，还是要预防一二，免得年轻人一时冲动，犯下什么错误。虽说现代思想开放，但日后嫁了人，终归会使姑爷心里有些不痛快。”
“是，还是老夫人深明大义！这番苦心想必二小姐会体会到的。”
“呵呵，小川啦，你的武艺不行，可这嘴皮子功夫却越来越了得了啊！”
沈其川陪着干笑两声，又和秦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告退出来。正巧见着少女端着一盆清水来到门口，不禁仔细瞧了两眼，暗自叹息了一声，小声提醒，“小红，老夫人的经还没念完，莫要这么早进去，免得被呵斥。”
小红脸上一红，低头说了声“谢谢！”便赶紧掉头奔向卫生间。
“看来，老夫人是等不得了！”沈其川望着天空有些出神，好半晌方慢慢沿着小径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