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苑心中警铃一作,面上却不显,优雅问道:“我瞧你面生,是刚来本宫宫中不久?”
“是,是,”小婢女点点头,讨好地笑笑,“奴婢是前几日刚被内务府调来伺候娘娘的,只在外间做些浆洗的粗活。”
“你一个外间伺候的婢子,哪来的胆子私闯内殿?说,谁派你来的。”路清苑将绣屉往桌上轻轻巧巧一丢,不怒自威,那双眼冷冷看向小婢女,吓得她直跪在地上。
“娘娘息怒,奴婢是自己人!”小婢女膝行上前,塞给路清苑一块白绸缎包裹。
路清苑站起身,不动声色与婢女拉开距离。谁知道她身上是不是藏了凶器。自己人?路清苑是不信的,这深宫里能有几个自己人。
路清苑一边用眼神警告小婢女不要轻举妄动,一边拆开小包裹。
她的呼吸瞬间凝滞,忍不住喝到:“哪儿来的?”
原来那白绸中正是她亲自给贺原打的长命锁,因为上一世这孩子早夭,路清苑便请银匠刻上“一世安康”四个字。这几个字还是她特地多费了些银钱去问高僧求的,她绝不会认错。
银白的锁面还光洁,说明贺原仍是常常带着的,这长命锁肯定是是刚取下不久。
“娘娘您轻点喊!”小婢女显然没见过世面,被路清苑喊了一嗓子便急忙朝殿外看去,见没人来才松了口气。
“这是相爷差人送来的,只说娘娘您看了就明白,相爷说事成与否单看今晚,您知道该怎么做。”
“没别的话了?”路清苑乜去一记眼刃。
“没有了没有了,奴婢也是听命做事,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小婢女忙不迭地摇头,被路清苑唬一下就什么都说出来了,看着很是害怕的样子。
路清苑知道贺明甫沉浮官场多年,早就养成多疑的性子,他的内线必然是全家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里的,就算这小婢女真有还个什么,路清苑也问不出来,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罢了。
“本宫知晓了,你下去吧,若有消息再悄悄来找本宫,就和今天一样,知道吗?”路清苑不愿意再为难她,虽说是贺明甫的人,但看着也就是十几岁的丫头而已。小小年纪就要来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过活,真是不容易,因想着,便挥挥手叫她下去了。
看着小婢女做贼一般地溜出去,路清苑瘫坐在位置上,那药枕是怎么也没心思再绣了。
连这么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看见贵人就哆嗦的小姑娘都放出来与她见面,可见贺明甫是真的没有什么人在皇宫里了。
“他必然怀疑我有二心了。”路清苑紧紧攥住贺原的长命锁,心里清楚这就是贺明甫的最后通牒,也是他最有利的威胁——用贺原和路家上下的命。看来安贵人还是没能稳住贺明甫。
路清苑将脑袋埋在臂弯,凄凄切切地呢喃自语:“原儿,娘该怎么办啊,娘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你?”
说什么让贺明甫生不如死,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里,她路清苑,不,路清菀挚爱的人才是第一批炮灰。她再一次感觉到无力,仿佛又回到了上一辈子快死的时候。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路清苑再次抬起头,眼中光芒乍现。这一次,她还有皇甫瑾,这个男人心里有她,她就不是一个人在斗争。
晚间,皇甫瑾果然如约来同路清苑用膳。
这也不奇怪,自从两人互通衷肠之后,皇甫瑾仿佛视后宫如无物,日日宿在路清苑的宫里,用膳自是不用说,偶尔也会无视规矩,叫路清苑去御书房陪王伴驾,红袖添香。
皇甫瑾甚至不止一次说过,他想让路清苑再给自己一个孩子。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叫路清苑去依赖呢。
所以没有过多斟酌,路清苑将贺原的小银锁递给皇甫瑾看。
“皇上,这是臣妾的孩子……贺原身上的长命锁。今日有个外殿的粗使婢女偷溜进来传贺明甫的话,叫臣妾快些动手。”路清苑悲切地伏倒在皇甫瑾身上,泣涕涟涟,端的是梨花带雨,叫人心疼。
皇甫瑾强压下那起子心猿意马的劲儿,拍着路清苑的背安慰道:“虽然贺原身上流着贺明甫的血,但毕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就为这一点,朕再吃味,也会替你看好他的。”
“真的吗皇上?”路清苑抬起头,一双柳眉似蹙非蹙,美目垂泪,皮肤若羊脂玉,莹莹有光,就像初春的柳絮在皇甫瑾心中拂过,带起一阵酥痒。
“自然,朕金口玉言绝不欺你。”皇甫瑾大手一挥,将路清苑揽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动情道:“朕明日早朝后留贺明甫一叙,就说朕听闻他的独子自幼天资过人,且叫他携幼子觐见,若是个好的便留下来在太学做小皇子的伴读,这样你可时时见着你的原儿,也好安你的心。”
“皇上,您待臣妾真好。”路清苑真心道。贺原终归是她和贺明甫的孩子,皇甫瑾不计较她已非完璧之身也就罢了,还这样为她着想,甚至善待贺原。这样的情谊怎么能不叫她感动。
皇甫瑾读懂了路清苑眼中的缱绻爱意,忍不住吻一口她的樱唇,笑道:“先别急着谢朕,你快给朕生个皇儿才是正经,咱们的皇儿才是召贺原伴读的最佳人选。”
“皇上,天还没黑呢。”路清苑柔柔地推着皇甫瑾,但她原也是半推半就,这一下软绵绵的,又像猫儿的尾巴尖,挠得皇甫瑾心中邪火更盛。他横抱起路清苑,狠狠吻在她唇上,一边往内室走一边恨声道:“真不让人省心,你就是专门来克朕的。”
“皇上又在浑说了,皇上是上天怜惜臣妾,特意赐给臣妾的,臣妾爱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克着您呢?”
殷殷切切的情话,破碎成声声求饶般的呻吟,这是一室旖旎风光。
窗外,月上柳梢头,却见大片黑云卷积着来了,慢慢掩盖住弯月的光华,只吝啬地漏出几丝光亮,叫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不知明日何处是通途,但求今宵一醉,红烛高照,妾意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