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应只觉一阵晕眩,心道不好,那枪上竟是抹了药,不知是何种毒。身体踉跄不稳,眼中越来越花,看周围情形亦是模糊不清。濮阳应心道:难道我今日便要死在这里吗?
像是回答他一般,万俟灼道:“跟我抢女人,你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动手。”
有人动手,但受伤却是万俟灼,没有人看见那只箭羽来自何处,只听万俟灼惨呼一声,右肩背处亦是插着一枝箭,用力极猛直入箭尾。众人惊骇,而那十杆长枪脚下插着五只箭羽,力道千均,竟是没入地面一半。
正如众人未看见射箭之人,更不明白刚才主人受袭而火速逃窜的白麟駮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众人眼看着濮阳应被救走,而那万俟灼一顾的惨叫着,没有命令亦无人追击。
城西乃是各部族游牧部众杂居之地,普通民舍聚集,偏僻的西南角有一间废弃的房子,此时濮阳应看着均韵为他包扎伤口,道:“我要去见你父亲。”
均韵抬头看着他,眼中不解。
“我有急事,定要见你父亲当面言说。均韵。”濮阳应拉住均韵的手道:“快些带我去。”
均韵叹息一声,将最后一个结打上,转身欲出民舍,却被濮阳应叫住:“均韵,不要做傻事!你不会嫁给别人,你这一生只能嫁给我!”
均韵啐他一口,道:“不要脸。”但她转身出门之时,月光下洁白的面颊上却浮着红晕一片,眼中有纯彻的欣喜。
见到商洲濮阳应亦是直接了当的开口道:“首领,应有事相求。”
商洲眼中闪着精明的光,问道:“何事?”
“是关于少主。”
商洲本以为他急找自己前来亦是为自己小女儿婚嫁之事,却不想开口竟是关于姒启,道:“请讲。”
濮阳应道:“少主七日后便可解毒,到时候定要回归东夷,还望首领多准备些船只。少主想来定要走水路。”
商洲略一思索,道:“少主还是决定要回去东夷吗?只是我想着他应当不可能回得去了。”
濮阳应一惊,急道:“首领为何如此说?”
东夷惊变但族内消息严锁,商洲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所考虑的另一件事,看着濮阳应道:“若说少主之毒确是若木所下,那么定是王都的默许,现在的伯益已然容不下他了啊。”
濮阳应在军中威名虽是勇猛难当,但于朝堂政局一道却是一窍不通,但听商洲分析,亦是明白了几分,当下一骇道:“少主……少主……少主他……”
商洲紧紧盯着濮阳应的眼睛,他知道眼前这位乃是蛟禹军中最受姒启重用的三人之一,因性格太过纯净和忠勇不二,而深得姒启信任,他接下来所说的话便是决定着他的态度。
“少主他仁孝忠义,绝不会反出王都的。”濮阳应语气中有着斩钉截铁的气势。
商洲听后幽幽一叹,最终下了决定,道:“我会备好船只。”其实他心里明白,不过姒启反与不反,他的决定便只有那一个,对于女娇的感恩和报答之心,现在全数交给你的独子。
七日之期不长不短,不用扳手指不用笔刻岩壁做印记,乔予只觉得似乎只是一瞬眼的功夫便过去了七天。
在第一沐桶的水倾倒之后,这块山洞中的植物便开始死亡,而与之相反的那具身体,渐渐的有了活人的气息,那渐渐恢复的心跳,身体皮肤上慢慢散退的腐斑,鼻息间均匀的呼吸声,无不昭示着那传说天下无药可解的第一奇毒正在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破解之中。
只是今日乔予发现一件事情,顿觉懊恼不已,指着沐桶中漂浮的两味药草,道:“你看,它们都枯萎了?”
帝江无奈道:“在你剑中封印之时便该想到它们彼此相克,放在一起乃是大忌。”
乔予伸手欲要拎他耳朵,却被一巴掌打开手,她嘟咙着:“不是你发现的嘛,它们彼此相克,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把它们分开存放?”
帝江紧紧盯着她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为什么不快去找。本就是普通的草药,漫山遍野皆是。”
乔予听他所说,亦是将怀中两只黑匣掏出来,抛进帝江怀中,道:“看着,我去找。”
帝江只觉得她简直是想用这两只黑匣砸死自己,双手握着黑匣,看着乔予匆匆而去的背影道:“等等。”
乔予回头看他。
“将这小蛇带去!”
乔予一挥手,白色小蛇游上她肩头,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帝江道:“快去快回。”直到她身影彻底淹没在黑暗中,才喃喃抱怨:“若某日我也如此,你是否也会如此着急?”
帝江转头看着大沐桶中的姒启,目光变的幽暗。他轻轻道:“我们从出生起便注定了是敌人,可是父辈的意愿却是让我们彼此攀比,有个相当的对手才可进步,可是天知道我根本从来不想和你争什么?”
帝江停顿片刻,看着姒启胸口那块玉石,眼中杀机一闪,道:“九州?轩辕剑?还是至高无上的王权?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身边的那九个女孩儿是我共工氏对她们的亏欠,是以我宠溺着她们,却被你们说成是我骄奢淫逸。”
帝江自嘲一笑,继续道:“如今我终于遇到了我生命中唯一想要的!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不过是一个人罢了,一个女孩儿!可是当她出现了,你却也同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我在和你争,还是你在和我抢?”
帝江打开其中一只黑匣,看着里面硕大艳丽的花朵,道:“世传东夷神女世代守护的漾花百年盛开一次,便是帝星降世才可同时开放!你父亲出现在千门山上时开过一朵,而你在千门山上出生时也盛开了一朵!哈!”
帝江拿出漾花,笑道:“这样的传说一直被禁止流传,但却是这九州最广为人知的秘密,你说你有这样强势的出生预兆,各大部落谁不疑你?”
他打开另一只黑匣,看着里面那根再普通不过的小草,再看着大沐桶中的姒启,道:“若我现在毁了这根六世草,你就会死。但我相信未成气候的你还不能让这世间变的不一样!但是我却会改变,我会失去她的信任,会失去她的心!”
帝江将漾花重又放回黑匣中,盖上盒盖,用充满怜悯的眼光看着姒启道:“我这一生注定会得到我想要的!却是要在现在这个完全可以给你致命一击的时候放弃!我心不甘!但我却不得不放弃!因为她的心才是我这一生值得为之守护的珍宝!”
帝江将两只黑匣放入怀中,起身来为岩壁添了一把火,盯着沐桶中姒启仿佛熟睡般的面容。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帝江以为自己冥想进入了幻境,被一声嘶鸣惊醒,心道一声:不好,这嫫女出去寻个药草都能惹毕方,实乃惹祸界的奇才。
他转身奔向洞窟出口,飞身纵跃即将离开之际,回头看了那沐桶中的少年一眼,嘴角绽放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我去换嫫女回来,你要快些醒来啊,到时候我们好好的打上一架吧!”
乔予听着化蛇嘶鸣,巨大蛇信吞吐,看着头顶上盘旋的那只怪鸟,只觉无助到了极点。她将全副的信任交给帝江,出来寻那两株极为常见的药草,没有遇到若木军,也没有遇到濮阳应。可是这怪鸟是守在这里的吗?
一蛇一鸟乃是天敌,其属性皆在太渊以上,任何一只都是比她高上几个阶层,想助却是无能为力。心中更加焦虑的是:若再这般战下去,怕是巨大的声响会引来本已怀疑寻觅到此处的若木手下。
乔予但看那怪鸟巨大的尖嘴夹住蛇信亦是拉扯着,化蛇哀鸣,蛇尾疾扫缠住怪鸟双腿,鸟嘴放开蛇信,攻击那巨轮般的蛇目。乔予看的一惊,欲要解印南海蝴蝶王上前救援,却见二兽另一边的草丛中突然跳出一人,直取头顶二兽。
乔予自然认出那是帝江,高声道:“你顶着,我先回去了!”
帝江看那毕鸟凶猛,一脚踢开它那啄向化蛇巨轮蛇目的尖利长嘴,毕方震怒,看着眼前小小人物,张口喷出火焰,帝江降身避过,从怀中掏出两只黑匣,冲乔予叫道:“接住。”
乔予纵身飞跃一把抓住两只黑匣,那毕方口中火焰再次喷出,直冲帝江而去,他反应极快,掷出黑匣的同时侧身避让,那火焰直冲乔予方向而去。
乔予接住黑匣未及反应,眼见火势凶猛,竟是真气一泄直直坠落下去。帝江一眼亦是咬着牙根道:“没用的嫫女!”欲要抢身去接,却见火焰迎面而来,正欲出手,却见巨大蛇身挡下一记。
帝江身形极快,接住即将落地的乔予。二人安稳落地,帝江道:“快去吧!”
乔予展颜一笑,知道他并没有辜负自己的全心信任,一把抱住帝江,在他耳边道:“等他醒来了,我们就回北维去吧!”
帝江不可置信,却又这样的信了,哈哈笑道:“好!”
火焰袭来,二人各自跳开,隔着那熊熊大火微微一笑,进入彼此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