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夫人从头至尾只是淡淡的品着香茗,并没有追究,也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季夫人,心碎的眼神,到位的悲痛。
季夫人捂着心口,痛心疾首的说道:“文墨,念你年纪尚小且是初犯,母亲不怪你,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没有教导好……”
“母亲!”
季修然黑了脸,打断了季夫人的话头,“别说了。”
她们口中,那个昨夜跟喻文墨“私会”的野男人,不就是他吗!
自己的儿子竟少见的管起了闲事,季夫人有那么一瞬间的讶异,旋即借题发挥,演的更是卖力,泫然欲泣:“修然,你身为文墨的兄长,怎可看着文墨误入歧途,而放纵她……”
“啪——啪——”
老夫人看着祠堂中央,一脸淡然自若,仿佛把方才的难听之言,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喻文墨,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文墨,你为何鼓掌?”
“回祖母,文墨实在是佩服母亲的大义了,想必若是文墨真的私会野男人,母亲定会从轻发落的罢?”喻文墨笑得别有深意。
“但是可惜,压根没什么野男人。”
唱双簧的季夫人和碧色,面色顿时一变。碧色当即失声喊道:“不可能,奴婢当时明明瞧见……”
喻文墨没有给碧色把话说完的机会:“昨夜,不过是文墨在百花园赏花时,衣裳被树枝勾破了一角,兄长无意捡着了,便趁当夜还给我而已。”
“什,什么?”
季夫人的表情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泪水挂在眼睑上,那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她阴冷眼神落在了碧色身上。
“你这贱丫头,竟敢往二小姐身上泼脏水?”
碧色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慌得六神无主的为自己辩解道:“夫人饶命!夫人,老夫人,大少爷,昨夜奴婢是真的撞见小姐在百花园和野男人私会的啊!”
季修然扶额,站起来澄清道:“母亲,昨夜跟她在百花园见面的是儿子,压根不算是私会。”
实在是不想给自己的母亲难堪,但奈何,喻文墨的确是被冤枉的。而且,追根究底是因为他,她才会被人落得如此口舌,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不、不可能……大少爷您为什么要包庇小姐?”碧色面色难看,“若真的只是还个东西,为什么偏要夜半三更去!”
“这个嘛……”
喻文墨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因为这客房的床榻太硬了,我实在是睡不着,便出去赏赏月,恰好遇见了兄长。”
客房?
“文墨,你昨夜睡的是客房?”
捕捉到话中的关键词,主位的季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凌厉的眼神,射向了一脸心虚的季夫人。
“对啊,文墨先前还以为京城的大家小姐很是奢侈呢,没想到竟然这般的节俭。住房简约、没有丫鬟伺候不说,床榻也硬的,衣裳也没几件可换。”
喻文墨每说一句话,季夫人的面色就要难看一分。这哪里是生活节俭,这分明是讽刺她这个当家主母,克扣她嘛!
季夫人袖下的手帕几乎要捏碎了,涂着赤红色蔻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手心,——她还真是小看了喻文墨了。
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识的小丫头,不曾想,喻文墨竟然还会倒打一耙,来揭她的不是!
“哦对了。”
喻文墨像是终于想起来了,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的碧色:“反倒是你,你昨夜怎么那么巧,夜里逛到了百花园,还那般碰巧的撞见了我和兄长的谈话呢?”
“奴、奴婢只是路过……”
明明是阳春三月、美好清晨暖融融的阳光,碧色却觉得遍体生寒,眼睛只敢盯着地板砖,哪儿也不敢看,瘦小的身子也是抖的厉害。
“路过?好,我姑且就当你是路过吧。”
喻文墨蹲下身来,视线与碧色齐平,“那既然你是母亲赐下来伺候我的,为何早上不见你人影,现在却出现在祠堂?口口声声只说我的不是呢?”
她轻笑,风轻云淡一句话,却瞬间戳中了碧色内心的想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某些人指使的,故意怠慢我呢。”
碧色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罢了,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正主季老夫人发了话,顿时所有人都噤了声。只听得季老夫人淡淡一句话,就决定了碧色的生杀予夺:“既然这丫头心术不正,便不必再留在府里了。”
碧色那张还算娇俏的小脸蛋儿,刹那间血色褪了个干净:“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奴婢先前是在夫人院里伺候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老夫人不要把奴婢发卖出去!”
府里发卖出去的婢女,定是手脚不干净、作了什么不堪的腌臜事儿,这若是发卖出去,有哪个大户人家敢要?
只怕下场十之八九会是,被人伢子卖到那种烟花之地去谋生吧。
季老夫人没有说话,反倒是身旁站着的一位姑姑,狠狠的踹了碧色一脚:“大胆,竟敢冲撞老夫人!来人,把这贱.婢给拖出去!”
碧色被一脚踹翻在地,眼泪稀里哗啦的流着,却博不到在场任何人的丝毫同情,缓缓地被拖出了祠堂。
“祖母,孙儿还有事,先行一步。”
早就不想待在祠堂的季修然,见碧色一走,便起身作别离开了。
“那……儿媳也还有账务处理,先回院里了。”季夫人也没再挑事,走的快得很,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正追着她似的。
整个祠堂,这会子只剩下了喻文墨和季老夫人还有一个姑姑。
“文墨,你过来。”季老夫人淡淡的道。
喻文墨走上前,在季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下,又重新坐到了她的身边。
季老夫人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了一个成色极佳、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玛瑙镯子,戴在了喻文墨的手上:“日后若是府中再有人敢对你不敬,只管来找祖母。”
喻文墨没有推辞掉那个算是见面礼的玛瑙镯子,而是淡然笑道:“孙女省得。”
季老夫人面上神色始终如一,淡的让人看不出她心底在想什么:“嗯,回去吧。”但喻文墨却明白,这一步棋,她赌对了。
“宿主,干的漂亮,积分10。”
等到喻文墨离开之后。
季老夫人带着祖母绿扳指的手,轻轻的抚上了杯盏的边沿:“月玲,你觉得我这个孙女如何?”
月玲上前一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回老夫人,量人,须视之气度。”
“依你之间,此女气度如何?”
月玲垂首,中肯的道:“方才奴婢见不论是碧色那丫头污蔑,大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还是大少爷的袒护,小姐从始至终未曾有半分动怒。
其气度气量,非常人可比拟也。”
“我也觉着……”
季老夫人唇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这丫头的言谈举止,容人气量,可都不像是农门和普通商门出身的女子。”
“阿——阿嚏!”
正走在半路的喻文墨,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像四周环视了一圈。
见四下无人,她嘀咕道:“谁又在背后议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