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公公拿着拂尘,离开了天衣坊之后。喻卿七是第一个走过来,跟喻文墨搭话的人。
“娘亲,这下你没办法再拒绝了吧?”这可是圣旨,不愧是她看上的准爹爹,还挺有本事。喻卿七的语气、态度都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格外的冷淡,却能从细微之处听出几分替喻文墨高兴。
手中的圣旨,几乎要被她给生生捏碎。一句粗鄙之言,在喻文墨嘴边绕了又绕,最后还是没有憋住。
沉默不言的起身,喻文墨一拳头,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凌厉而紊乱的掌风,堪堪与她的脸颊擦过。
她的眼底满是阴霾:“去他娘的高兴!”
这赐婚圣旨,谁乐意谁要!
这一道圣旨,短短不过百十字,却在整个京城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表面依然是风平浪静的,但内里却暗潮汹涌。
圣旨下完,德顺公公离开之后没有多久,便又有不速之客上门。
——皇商季氏布庄的东家季正清,也就是原主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
但季正清可不是来做别的,正是为了前些日子季修然受伤的事儿。他瞒着季修然,暗中派人下令追查少东家那天到底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兜兜转转便查到了喻文墨,——这个天衣坊的少东家。
不知事情曲折的季正清,自然以为是天衣坊故意约季修然会面,然后暗中潜伏杀手想要解决掉死对头,却不想被季修然逃过一劫,却也受了不少的擦伤。
所以,季正清今天是来讨债的。
“砰”地一声,季正清踹开门,就见整个脸上都写着心烦以及不爽,不要惹我的喻文墨。
侧眸,看着逆着光向她走来的季正清,喻文墨一时间没看清楚他的五官,也懒得去细细打量,她正烦着呢。
看来最近顾客的火气也很大。
“怎么,天衣坊无人了吗?”
说了这句话之后,季正清目光一扫,视线便落在了喻文墨的身上,看喻文墨的着装,也不像是那个年少有为的少东家,便以为她是店里的伙计。
他厉声质问喻文墨,“喻文墨人呢?让你们少东家滚出来!”
敢刺杀他儿子,就要做好被生吞活剥的觉悟!
这一句话,让喻文墨挑眉,终于拿正眼去看他了,本来是下意识的想说一句我就是的,但话至嘴边,却又临时改成了一句:“你谁,找她有事?”
“就把话带给他,说季氏布庄的东家亲自来见!”季正清面色不善,却也没有方才踹门的那么莽撞。
季氏布庄的东家?莫非是……?!
完了完了,喻文墨在第一时间,脑海里浮现起了季修然的那一句话。
——“以后,不允许踏入季府半步,更不允许参与季氏举办的任何宴会,也不允许在外人面前提及,你今天和我的会晤,否则,我现在就……咳咳、杀了你!”
奇了个怪了,她明明就没有提及会晤的事儿,在那之后,更是没有去招惹季氏布庄,甚至有意无意避开了和季氏布庄生意上所有的往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季正清还是能这么准确的找上门来?喻文墨觉得很蛋疼,但仍然是面无表情。
来都来了,不能不见。更何况,就算逃避,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大不了既来之则安之,搪塞过去便是。
如是想着,喻文墨回里间快速换男装,还特地戴了个密不透风的面具,脸上只露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再出来。
从里间缓缓出来,喻文墨刻意压低了嗓子:“阁下便是季氏布庄的东家了吧?请问阁下莅临拜访我天衣坊……”有何贵干?
然而,喻文墨刚问了一句好,便被季正清揪起领子,一拳头冲着那张戴面具的脸打下去!
还好喻文墨武功不是吹的,她眼疾手快这么一侧身,堪堪躲过一拳头,领子却被扯烂,锁骨露出,季正清瞧见锁骨上的红色胎记,傻了。
这、这个胎记,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以为季正清就是来砸场子的,喻文墨直接甩开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娘的,刚才那一拳头,她要不是躲得及时,别说面具会被打掉,估摸着牙都得崩掉个几颗!
喻文墨眼底带着几许晦色,但更甚明显的是气愤,这薄怒在语气中更是淋漓尽致:“如果阁下是来砸场子的,还请出门左转,恕不相送!”
快走,走吧,走了就好了。
“你、你……”
你了半天,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季正清眼底的怒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震惊。这红色的胎记,位置、形状和当年的那个小娃娃简直如出一辙!
按捺住心底的颤抖,季正清声线的微颤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没有方才的暴躁如狂,取而代之的则是小心翼翼:“你……叫什么名字?”
“我?”
喻文墨气笑了,“阁下来寻我,竟然还不知我名讳?”
“不,我是问你的真名。”
双手激动的摁住了喻文墨的双肩,摁得她生疼,季正清却浑然不觉,“还有,你家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你娘亲是做什么的,她可有改嫁……”
“松开。”喻文墨冷声道。
季正清一愣,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唐突之后,像是触了电一般松手,“抱歉,我只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季氏布庄的东家是来查户口,探探自己死对头的底细呢。”言语上冷嘲热讽的,喻文墨面具之下却是一张扑克脸,“我乏了,便恕不能招待东家了。慢走,不送。”
这一次,居然连“阁下”这两个字的敬称,她都换成了一句客客气气的东家。
“听闻天衣坊前不久出现了被人抄袭模仿衣裳创意的事儿,盗版横生,那廉价的衣料做相同板式的衣裳,以低廉的售价让天衣坊近来的销量一度下跌。”季正清突然转移了话题,“所以,这才是少东家要拿到皇商的理由,我说的可对?”
……是也不是。
主要原因是想打出名号,但现在她属实是怕一认亲就被季修然那厮给掐死了,所以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好,喻文墨索性抿唇,不答。
“只要少东家认我为干爹,天衣坊便与季氏布庄地位相当,届时,自然不敢再有人盗取设计图,少东家意下如何?”终于抛砖引玉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季正清继续道。
气氛突然凝滞了下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从指尖流逝,似乎只有两秒钟那般短暂,却又有两个世纪那般漫长。
良久,喻文墨轻声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