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没有啊。”
后知后觉的,冯纹顿下了脚下的步子,“哦对了,就是今天,大家伙一起去河边破冰捉鱼,我拿了几条回来,回来的路上就听到有人说村子里最近很多人失踪,鱼块都没切完,急急忙忙的就过来找你了。”
鱼,这个字划重点,不划重点是特别难受的。
喻文墨扶额,45度角望天:“冯姨,先保持一下距离吧,我闻不得鱼腥味。”她也很无奈啊,但是她也没办法啊。
“啊?”这句话说的冯纹一蒙,她看着扶着墙,一脸菜色的喻文墨,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惊喜的捂住了嘴巴,“天啊小墨,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还不等喻文墨作出回答,冯纹就自顾自的自说自话,喜极而泣:“冯姨就知道,小墨你才不是那劳什子石女。快,快告诉冯姨,这孩子是谁的?冯姨马上就去请媒人,来年开春咱就在村里热热闹闹的办个婚事,然后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是、顾以沉的。”喻文墨闷声道。
她没有想过隐瞒,也未曾这么思索过。在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那一瞬间,喻文墨就知道,她这接下来的“怀胎十月之期”,不会很潇洒了。
顾以沉?顾家一家子不是都失踪了吗?
看着喻文墨晦暗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冯纹像是突然明白了她蜗居在这窑洞的苦衷。
心疼,很心疼,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冯纹心疼的想上前抱抱喻文墨,却又怕自己身上的鱼腥味会再一次熏到她,只是站在原地,抹了抹眼角:“没事的,小墨。怀孕这期间,冯姨来照顾你,保证不会让你和孩子出半分差错。”
“冯姨,我……不能回弹丸村。”
迟疑着,喻文墨道。她不相信冯纹经手过那封信,不会怀疑小碧莲的失踪和她有关。也不相信,她若是此刻回去,会不会连累冯纹,正因为如此,她更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冯纹看着窑洞这简陋得可以称得上是寒酸的环境,相比起自己的家,可谓是天差地别,傻子也该知道选哪一个,她似乎是想劝喻文墨,“小墨,你都已经怀了身孕了,还待在这阴冷的窑洞作甚?别任性了,对自己不好,也对孩子不好,乖,跟冯姨回家好吗?”
“……”喻文墨不言,只是无声的避开了冯纹的目光。
“小墨?”
喻文墨打断:“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回去。
“……好。”良久,见喻文墨仍然没有作声,冯纹抬眸,轻轻的道,“回不去,那冯姨,就搬过来和小墨一起住。怀孕生子可是女人这辈子最大的事儿,可马虎不得,以后啊,做饭啥事儿的都由冯姨来做,小墨你就安心养胎。”
“冯姨,你女工那么好,可有想过去成衣店找个裁缝的活计?”话锋一转,喻文墨突然问道。
似乎是这个话题转得有些太无厘头了,冯纹先是怔愣了片刻,她倏尔笑道:“冯姨这都一把年纪的了,哪儿有人愿意用冯姨啊?再说了,那些裁缝哪个不是顶顶好的绣娘,冯姨可比不上。”
“可,我至今都没有遇到绣工比冯姨更精湛的绣娘了。”安陵镇上的那些绣娘,要么就是眼高手低,要么就是名过其实,有真本事的往往都是默默无闻的人,喻文墨莞尔一笑,“我的成衣店刚好缺一个绣娘,冯姨可要来?”
成衣店?冯姨懵然的眨了眨眼,连忙摆手道:”“小、小墨,你已经过了玩过家家的年纪了,什么店不店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我当然没有在开玩笑,冯姨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敛了敛嘴角的弧度,喻文墨一本正经的正色道:“冯姨,等这个孩子出生了,我便带你去京城,去看看我们的成衣店。以后我们在京城定居下来,我一定会给你更好的生活的。”
看着喻文墨那双认真而严肃的眼睛。
有那么好一会儿,冯纹都失了声。她在那双澄澈的眼底,看不到分毫戏谑与嬉戏的颜色。
正如四年之后,她在已经成为“京城最大连锁店成衣铺,天衣坊的神秘坊主”的喻文墨的眼底,看不到任何现在忍气吞声、默默无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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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又过了四年。
四年,四个365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却说此刻,京城最大的茶楼里面。
“啪嗒——”
惊堂木一拍案,那说书先生便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上回书说到,这京城突然崛起了一个商铺,名为天衣坊,其盈利声名,竟可与京城百年皇商世族季家相比,这可都得归功于那天衣坊背后的东家!”
说书先生的话语到此戛然而止。
台下的酒客便有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怪不得最近京城流言四起,全都是关于那天衣坊和季氏布庄之间争客户的手段,什么降价打折买一送一都不在话下,谁知这鼎鼎有名的百年商户世族,居然会节节败退,也不知道这天衣坊的东家,到底是何方高人,舞得一手绝妙的商业战术!”
要知道,季氏布庄声名远扬,不仅仅因为它是首屈一指的皇商,更是有着一个故事。
这季氏布庄的少东家,皇商季修然的嫡长子,——季诺,字不言。长得那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自小便跟着父亲从商,深谙经商之道。
现今,季氏布庄便是由他来一手打理,古语有千金一诺之美事:“得千金不如得季布一诺”。
而今,盛行“得千金不如得季诺一布”。季氏布庄的名声和布匹质量,可见一斑。
只是可惜,向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季不言大少爷,唯一栽跟头的一次,就是跟这名不见经传的天衣坊抢客源。
“却说那天衣坊的东家,嘿,那可是个传奇人物,连季氏少东家与之交手,都得甘拜下风!”
那说书先生摸了一把胡子,长长一叹:“”但是啊,无人知晓,这天衣坊的东家是何来历,到底是圆是扁,是胖是瘦,甚至是男是女。欲知这天衣坊东家的后事八卦,请听下回分解。”
“切,什么啊,散了散了。”
故意吊人胃口,台下的酒客们也不知道这说书先生到底是闹的哪一出,纷纷作鸟兽散。
在四散的人群中,酒楼一位靠窗的座位上。
一个身穿淡青色小锦衣的小正太,眨巴着那双单纯懵懂的大眼睛,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娘亲,为什么他们都在说咱们的家吖?阿九怎么不知道,咱们天衣坊什么时候有了个东家?”
淡淡的啜了一口茶,女子的唇角挑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人怕出名,猪怕壮。阿九长大以后,可莫学这些人,做市井长舌妇,平生只以论道他人长短为乐。”
若是细细一看,那惊为天人又耐看的眉眼,赫然是喻文墨。
而她喻文墨,便是他们口中的天衣坊东家。虽然,她也没有以东家自居,更没有以天衣坊东家的身份,在众人面前露面过,自然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不知道也好,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