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喻文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和路瑜就是尴尬的关系,她想赶紧走,待在这儿,她真的浑身不自在。
“那个……”
路瑜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抢先开口,堵住了喻文墨的嘴:“对了喻姑娘,这次乡试第一名似乎就是顾以清,我想问问,你对这乡试和科举制度,有没有什么看法?还请喻姑娘指教一二。”
看法?喻文墨愣了愣,她满脑子的搜索和科举制度有关的消息,准备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科举不过是以诗赋为框架,来考察实质的政治观与价值观罢了。第一场史论间接,第二场政治谋略,第三场依四书五经作诗赋策论,”喻文墨随便说了几句,但是说至此处,她却突然顿了一顿,“当今科举制最大的一个缺点,便是无法兼顾公平与平等。”
路瑜和男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平静。抿了抿薄唇,这次发问的,竟然是那陌生的男子:“何以见得?”
从善如流的,喻文墨对答道:“试问,若是考官接受了贿赂,又会如何?不知二位可有听说过前几年的乡试秀才?”
沉吟着思索片刻,路瑜似乎慢了半拍,才道:“你是指……”
喻文墨道:“我就直说了吧,虽然这事我也是从别人口里听过来的,想当初前几年的乡试出了个秀才,却大字不识,令人一问才知原来不过是是花钱买通了考官。如此可见,公平并无保证。”
“至于平等,我们没有办法让每一个读书人都生为富家子弟,可每一个人都有接受教育的权利,但是很显然,当今许多寒门贵子勤学好问、天赋异禀,本是读圣贤书,做栋梁造福国家的好料子,却因家境贫寒而读不起私塾,可见,平等亦是一纸空话。”
最后那一句一纸空话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书房里蔓延着久久的沉寂。
算了。
看着相对缄默的两个人,喻文墨在心底叹了口气,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多言了。
何必谈什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跟一群迂腐的古人讲平等公正,与对牛弹琴又有何异呢?想必她刚才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白费口舌,甚至在他们眼里,都是可笑的无稽之谈吧。
毕竟,人心难抵金钱与贿赂的诱惑,绝对的公平压根不存在。毕竟,若真正实现平等二字,不分人之三六九等,又该以何凸显贵族的身份?
“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喻文墨看了一眼这两人,没有给路瑜继续追问的机会,她匆匆告辞,拿着盒子和银票出了书房,她轻车熟路的离开了知县府,离开的背影不带一丝留恋。
喻文墨本来只是想随便敷衍一下,可她这随随便便说的几句话也让路瑜和男子震惊。
“路兄,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这般见解……属实是独树一帜的难得。”男子越发好奇喻文墨和路瑜之间的关系了。
他从未想过,区区一个偏僻之村的女子,会有这般深刻而不流于表象的政论,和独到的制度性见解。
“她啊……”路瑜也很惊叹喻文墨的智慧,惊叹的同时也难受,他和喻文墨走到了在这一步,说到底,是他没福气。
失落在心间,笑意犹然不变。路瑜对着陌生男子笑了笑,一语双关的说道:“想必太子殿下奉旨来安陵镇,不仅仅是为了解决员外贪污一事吧?若是殿下有意,未尝不可在安陵镇收些门客入麾下,乡试第一的顾以清,和方才那位语出惊人的喻姑娘关系可不浅。”
“关系不浅?”
被路瑜称为太子的男子笑了,摸着下巴,他若有所思的道:“看来这小小的安陵镇,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自学成才之少年有之,才惊世人之佳人有之,颠沛流离之将军有之,藏头露尾之国师有之。不简单,当真是不简单。
当然,现在的喻文墨是不会知道路瑜和太子内心震惊的,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有些头疼,东西她拿回来了,可是却她不知道要怎么给顾以沉,顾以沉咬她的那一幕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喻文墨的脸都红了。
算了,东西都在她手上了,总能找到机会开口的。许久,喻文墨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方法,只能就此作罢。
正逢花朝节,喻文墨回去之后便看见顾以初一直缠着神棍,让他带他出去玩。
神棍被顾以初缠的有些心烦了,看见归来的喻文墨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大步冲到了喻文墨身边:“你这死丫头,总算是回来了,究竟跑哪儿去了?居然把你师父一个人丢在家里,赶紧的好好管管你这傻三弟,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花朝节,一直吵着嚷着让我带他去看看。”神棍把事情同喻文墨说了一遍,剩下的话便全是抱怨。
花朝节?喻文墨目光落到顾以初的身上,顾以初正好也在看着她,一脸的希冀,就等着喻文墨点头答应。
喻文墨原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她揉了揉顾以初的脑袋,低声询问着:“阿初很想去花朝节吗?”
“嗯呐,文墨姐姐可以带阿初去吗?”顾以初那双忽闪忽闪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的希冀,让人不忍心拒绝。
当然,她也没有想过拒绝。喻文墨笑了笑:“好,等咱们吃完晚饭,我就带阿初去。”
两人之间的谈话特别简短,听到喻文墨答应,神棍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亏得他刚才还以为她会帮他应付顾以初,没想到喻文墨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可当神棍转念一想,不知道考虑到了什么,他特别不客气的抓住了喻文墨的手臂:“他去我也要去,你把我带上一块儿吧。”
神棍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让喻文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父,你跟着去干嘛?你又不是没见过。”
说真的,自从拜了神棍为师之后,她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喻文墨留了个心眼儿,她总觉得神棍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没安好心。
“想去就去喽,行了,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待会儿晚上我跟你们一块儿。”神棍自己拍板了这个决定,根本就不理会一旁喻文墨有些无语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