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钱,除了那原本的一两白花花的银子之外,月言之还多给了几个铜板。喻文墨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动容,她此刻的心情,说不复杂那是假的。
想当初,哪怕是打着知县公子路瑜的贴身婢女的名号,喻文墨一筐采的满满当当的草药,也只卖出了几百个铜板的价钱,可是同样是满满当当的一筐草药,在月言之这里,却格外的值钱。
其中水分,想必喻文墨和月言之心底都有数。
只是,看破不点破。
各取所需而已。月言之想借着这一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银子,多拉拢一下喻文墨拜师的心,而喻文墨则是想用行动来告诉顾长卿,钱不只是可以在赌场赚到,
喻文墨接过钱的同时,还不忘在月言之的耳边,俯首低语:“诶,月言之是吧?你帮我看看我身后这位大叔呗?看看他的病还有没有得治,治好了别说是拜师,我都能喊你叫祖宗。”
微微斜眼,月言之看着喻文墨那一张一翕的红唇,上面明明没有涂抹任何胭脂,却让他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口干舌燥。
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月言之顺着喻文墨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便瞥见站在药堂门口,逗弄着门口大白狗的顾长卿。
“他?”月言之挑眉。
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到了顾长卿身上,半晌,月言之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难得的,以一种很客气的语气和态度,轻轻的摇了摇头。
“非毒非染,非疫非疣,亦非寻常疾病,这不是我能治的。”
说真的,喻文墨真的很怀疑,这只是推脱之词,月言之只是在故弄玄虚,用一些生涩难懂的四字词语来搞蒙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喻文墨颇有些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该找谁才能治?”
盯着喻文墨那双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月言之轻启薄唇,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病,抑郁症。心药,和离书。
果然是一针见血。听见这话,喻文墨也没有太过惊讶,她看着顾长卿,已经生出了无力感,看来,顾大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拯救。
“……行吧,谢了。”治不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跟月言之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喻文墨这才大步朝着顾长卿走了过去。
看门的大白狗在一旁伸着舌头,顾长卿站在大白狗一旁都快睡着了,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他略显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怎么这么慢?卖了多少钱?”那双浑浊而带着几许倦意的惺忪睡眼,顾长卿看了一眼喻文墨,却见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一两银子。”喻文墨老实说了一句,这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才一两银子?顾长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这平静得甚至有些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都让喻文墨觉得平静的有些不太正常。
果然不出喻文墨所料,等两个人一同离开了药堂,最后在酒楼门口停下了脚步。身后的酒楼略显嘈杂,酒楼里的酒菜香气四溢,即便是在门口站着,也能闻见那股迷人的香味。
“顾大叔,你想干嘛?”喻文墨面无表情的看着顾长卿,明知故问着。
拜托,顾长卿都已经把她带过来站在酒楼门口了,她还能不知道他想干嘛吗?但是现在,喻文墨真的想把顾长卿打晕,然后带回去,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外边花钱让人肉疼,在外边一浪就是好几天,还让人白白担心。
不过就是一段失败的婚姻而已,真的会给人造成这样的打击吗?
喻文墨不懂,因为她不知道,造成最致命的打击,不是那段婚姻,不是那贫穷的家境,更不是那一纸字字泣血的和离书,而是村长夫人把和离书甩在顾长卿脸上,摔门而去的那种决绝与嫌恶。
和离书甩在脸上,耳畔响起的不是摔门声,是心,——咔嚓的裂了一道缝的声音。
“不是卖了钱吗?给我,我要买酒。”意料之中的答案,顾长卿一脸的理所当然,根本就不理会喻文墨的反应。
喻文墨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还是将刚才的一两银子递给了他。看着顾长卿急匆匆的背影,喻文墨有些绝望,顾长卿这个老顽固,真是冥顽不灵,她得换个办法了,这种感动世界的方法对顾长卿没用。
不管是嘴炮心灵鸡汤,激将法,抑或是实际示范点行动,貌似对顾长卿来说,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酒楼门口干杵在那里的喻文墨,黑着脸等待顾长卿,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与喻文墨擦肩而过,视线却不约而同的,都落在了她身后的那个乞讨的叫花子身上,闻着叫花子身上那一股苍蝇都嫌恶心的味道,路人们纷纷挪开了脚步,绕着进了酒楼。
“各位行行好,赏几个铜板吧,我好久没吃东西了。”
嘶哑的声音,像是饱经风霜的刀斧,砍伐着树木的噪音,听起来让人难受极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拉走了喻文墨的思绪,她转身一看,一旁的乞丐穿的破破烂烂,衣衫褴褛,发丝凌乱不堪,半白半黑的鬓发上边还带着些许菜叶,一看就是几个月没有洗过澡的,叫花子浑身上下似乎除了眼白与牙齿,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称得上是白色的。
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难以言说的味道。
喻文墨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刚才买了草药之后,月言之还多给了她几个铜板,她并没有给顾长卿,想来顾长卿去买酒,也用不着那点儿零钱。
抿唇,当喻文墨的手摸到了袖口里的几个铜板时,她却顿住了,——直接给铜板吗?可这位老爷爷不是说他几天没吃饭了吗?那她拿这几个铜板去买点儿吃的,岂不是更好?
免得给了铜板让乞丐自己去买,还平白遭人嫌弃驱赶。
思及此,喻文墨并没有直接拿给那个乞丐,而是转身去不远处买了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这不能怪喻文墨,附近只有肉包子铺,她想买别的,也没地方买,更何况,她口袋里只有八个铜板,除了包子基本上买不起别的。
买了肉包子,喻文墨就要走,却在无意之间,听见一旁几个人的窃窃私语。
“啧啧,这悬赏的价值可真高,足足有五百两银子。”
一人的啧声,不,更准确的来说,是那人话里的五百两银子,让捕捉到这一关键词的喻文墨,成功的滞缓了步伐,驻足在一旁,屏气凝神的听着。
“得了吧,咱们也就只能看看,这可是采花大盗,袁员外家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他家的侍卫身手也不差,那么多的侍卫都没能把这个采花大盗抓住,你觉得就凭咱们几个人有什么资格拿到这五百两?”一旁的那几个人眼里带着贪婪的神色,可碍于现实,也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看。
那个人说话虽然难听了点,但是说的都是实话。
一直关注着他们动静的喻文墨,突然走到了公告牌的面前,看了一眼上面的通缉令。率先入眼的,便是通缉令上那醒目的悬赏“五百两白银”这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