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里面没有回应,丫鬟又在旁边煽风点火,袁瑰叩门问完这句话,也不等里面的人有什么回答,就径自的推门而入了。
“吱呀——”
书房里干净而雅致的陈设入眼。
鼻尖窜进一丝墨竹之香,就像路瑜身上的一般。袁瑰不自觉的放轻了脚下的步子,绕过那画着林深鹿隐的屏风,就见一青衫少年,正伏在书案上捧着一本古籍读的津津有味。
似是不忍心打扰这如画般的场景,袁瑰看痴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瑜哥哥,你在看什么?”
沉寂的书房陡然响起这道突兀的声音,路瑜闻声回头,就见袁瑰站在屏风旁边,也不知道到底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放下了手中的古籍,路瑜眉心微蹙:“……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路瑜自己也意识到了失言,袁瑰是他的未婚妻,更是日后他要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不能来?
对于下人叫少夫人的称呼,路瑜是真的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呢,这府中的变化哪里能瞒得过路瑜的眼睛,路瑜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默认了下人的称呼,可此刻,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反感。
对于路瑜的发问,袁瑰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措,“我,呃、我就是来看看小媛,顺带……来见见你。”
顺带?还真是个本末倒置却完美无缺的回答。
“……嗯。”路瑜自知失言在先,也不便说些什么。裂痕已经在这对未婚夫妻之间产生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小媛知道你来,一定很开心。”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就没了话题,袁瑰心里不是滋味,什么时候,她和路瑜之间只能这么沉默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呢?
掩去了眸中的失落,袁瑰嘴角勉强的挤出一抹温婉的笑意,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却见路瑜放置古籍的书案上,还摆放着一盘棋局。
“瑜哥哥,这不是我那天与你下的残局么?”
细细一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袁瑰又惊又喜:“瑜哥哥你真厉害,竟只用了一颗棋子便结了这死局,我回去后苦想了半夜,都没能想出来呢,看来瑜哥哥的棋艺又精湛了不少。”
“……”只是眸色深了深,路瑜没有说话。
见路瑜半晌也不答话,袁瑰有些尴尬,为了缓解这份莫名的缄默,她再一次开口:“瑜哥哥,不如你教教我下棋吧?我们再下一盘,好好切磋一下。”
说着,袁瑰也不等路瑜同不同意,便径直的做到了书案的对面,执起棋子,就要打乱棋盘重开一局。
“不必了。”
眼见喻文墨那天解下的残局就要被毁,路瑜情急之下竟拂开了袁瑰的手,“别动棋子!”
“瑜……瑜哥哥你怎么了?”袁瑰被吓到了。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失态,面对袁瑰那楚楚可怜的泪眼,路瑜只觉得心烦意乱,他撇开了视线:“不是要去看小媛吗?我跟你一起去。”
言罢,便径直的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书房。
贝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袁瑰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棋盘,——不过就是一局残局么?有什么不能动的?瑜哥哥这么宝贝它作什么?
但是,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心,袁瑰也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话来。
对,仪态,必须保持她应有的仪态。
袁瑰迅速的调整好了面部的表情,理了理褶皱的衣角,便跟了上去。其实,路瑜态度的变化,还有路媛那天刻意跟她提点的、有关喻文墨的话,袁瑰是心思慧明之人,早就已经察觉到了。
也不说有多么伤心吧。
这平日里面,路瑜小礼物是从未间断过的,逢年过节也会过来问候,陪她赏花鸟风月,切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君子六艺,可谓是给足了袁瑰这个未婚妻面子。
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隔阂,渐行渐远的?
啊,袁瑰想起来了,是喻文墨出现之后。
那样的路瑜,是袁瑰从未见过的,那日在书房,袁瑰从未看见过路瑜能对一个人那么纵容,她空有未婚妻的身份,其实在路瑜心中的位置,或许还比不上喻文墨一个婢女。
光是喻文墨前未婚妻的身份,就足够袁瑰警惕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路瑜居然还表现出如此的不同寻常,对她疏远至此,甚至为了一棋残局呵斥她。
袁瑰的心头泛过一阵酸,面上不显。路瑜带着袁瑰去了路媛的闺房。一路上都相对无言,一前一后走着的二人,都各怀心思。
还未走进去,就可以听见路媛的声音,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
“二小姐,良药苦口,您还是……”
“喝什么药,滚,都给本小姐滚!本小姐成如今这幅鬼样子,都是那个石女害的,啊!去死去死都去死——!!!”路媛和婢女发着脾气,肆无忌惮的咒骂着喻文墨,字字句句都比市井泼妇,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瑜听清楚几句之后,神色一变,肃穆而严厉,快步踏进了屋子。
“让你们滚,你们听不见啊?耳朵聋了是不是……你们居然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欺负我,一个个养你们干什么!”婢女先注意到了大少爷的到来,一直朝着路媛使眼色,可惜,路媛正在气头上,根本看不见婢女的眼神提醒。
见大少爷来了,下人更是连气都不敢大喘,路媛背对着路瑜,气势汹汹,毫无形象的叉着腰,哪里看得出来是什么闺房的小姐,那仗势,和市井的泼妇也差不多了。
袁瑰跟在路瑜的身后,神色担忧,绞紧了手帕,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碎的茶具,不仅仅是茶具,可以说是,能挥手扫地的都已经成了尸骨。
路媛对即将到来的修罗场毫不自知,维持着不雅的姿势硬生生是骂了小半炷香的时间。
她口舌都干了,看着低头不言语的下人,突然感觉到不对,背后那一股让人发凉的视线。
不会的吧?她没有这么倒霉的吧?
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不可能的念头,路媛僵硬的转身,还没有彻底转过来,路媛就恨不得能时间倒流。
“哥?!”
路媛强忍害怕,刚才的趾高气扬是一点都瞧不见了,“哥,袁瑰姐姐,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路瑜身边的袁瑰,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声袁瑰姐姐,叫的是百转千回,求救之意溢于言表。
突然被叫到的袁瑰,看了看路瑜,退却了。
毕竟,袁瑰还没有真正的嫁到路家,现在这茬,顶了天也只能算是路家的家事,袁瑰一个外人插不了手,也没那个资格和闲心去插手。
无能为力就差摆在脸上了,路瑜的怒火充斥在着屋子之中,无比沉重的氛围,袁瑰深知,这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