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双河镇下了一场雨,雨后接连几个大晴天,小镇里到处都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湿气。
就算还没到闷热的夏季,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利于疾病的传播。
这几日上官镜不准任何人出去,顾半初私底下把绒绒放了出去。
原本她只想让绒绒看一下外面的情况,但绒绒回来的时候交给了顾半初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上条理清晰的详细写了今日双河镇的情况,末了还隐晦的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
绒绒那双小豆眼里,看见自家主子看着看着嘴角便抑制不住的挑了起来,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看完信之后她还把信纸重新塞回了信封,板板正正的放好,收到了空间里。
实际上按照顾半初的性格,这样的信件一定是要销毁的,但是不知道这次怎么的,就是不想销毁了。
顾半初趁着侍女们不注意,翻出笔墨写了封回信,用细线绑在绒绒的身上,把小东西给丢了出去。
绒绒被扔出去之后才猛然惊觉,它刚刚好像被喂了好大一把狗粮!过分!
这时屋门忽然被推开,上官镜径自走进来,顺着顾半初的视线俯下身,下巴搁在顾半初的肩头上看了眼窗外。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离得很近,顾半初看起来就像是被上官镜搂在怀里:“在看什么,嗯?”
顾半初转过身推开上官镜:“劳烦自重。”
上官镜慢吞吞的站起身,立刻有侍女上前给他斟了热茶。
顾半初转了转轮椅:“你怎么搞成这样?”
平日上官镜是最在意穿着打扮的,侍女们总要把衣角整理的一丝不苟才行,不然就得吃上官镜的臭脸。今日的上官镜一反常态的衣衫凌乱,胸前露出了一大片皮肤,发丝也漏下了好几缕,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的模样生动形象的诠释了“病秧子”一词。
顾半初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把男人的脸颊:呦呵,这得是擦了多少粉。
上官镜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道:“在下今日准备‘痊愈’了。”
很快顾半初听见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镜夜公子在吗,我儿子昨日回来之后就一直高烧不退,求您看看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石镇长,镜夜公子真的病了,这几日方汝老先生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您看……”
男人的声音极度焦虑:“今日镇里又死了几十人,短短几日已经有上百人丢掉性命了,求您帮帮我们吧!只要能够救我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我给你们跪下了……”
“石镇长万万不可啊!”
上官镜清了清嗓子,伸出一只手,对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立刻心领神会的过来搀住了男人。
上官镜踉踉跄跄的推开了门,把自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咳,石镇长,您这是做什么……在下的病实在来的突然,实在是对不住您……方汝老先生也是担心,咳咳,在下的身体,您莫要怪他。”
侍女一脸担忧的给上官镜顺着气。
顾半初觉得上官镜真是白瞎生在这个时代了,要是生在现代绝对能抱回一面墙的奖杯,影帝非他莫属。就凭他那双眼睛就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小姑娘。
上官镜那自然是十分入戏的:“在下这就让方汝先生收拾药箱,立马……咳咳咳,立马赶往石府。”
“镜夜公子……”石垠缓慢的走到了上官镜面前,他以为上官镜生病只是个幌子,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病的这么重。
这时方汝从厨房端着汤药走了上来,几步上了楼梯,和石垠打了招呼之后蹙眉对上官镜道:“不是说过您现在不能起床吗?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这都是第几次了!我知道您担心双河镇,但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不要以为自己还年轻,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顾半初心道:好嘛,这都是戏精。上官镜搞得怕不是商队,应该是剧团吧?
“咳咳……”上官镜一副随时都能倒下去给你看的模样,有气无力的虚弱道,“在下不过是舟车劳顿,偶感风寒,再加上水土不服罢了……咳咳,不算什么大毛病,过几日就好了。”
上官镜强撑着身体,吩咐伙计备车,这就出发。伙计和方汝立刻出声阻拦,上官镜执意要去,红脸白脸唱全了,一时客栈里好不热闹。
顾半初被侍女戴上了面纱,坐着轮椅推到了门口。可能是因为这样显得他们更惨。
果然石垠看了看重病缠身的上官镜,再看看断胳膊断腿坐在轮椅上的她,脸上浮现出一副十分纠结为难的表情。正常情况下他该劝上官镜回去休息的,但是他儿子现在命垂一线,镇上那么多镇民等着医治,他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最后上官镜这面终于商讨出了结果,方汝和伙计们去石府帮忙,但是上官镜和顾半初必须留在客栈里休息。
上官镜一脸遗憾的松了口,满脸担忧的嘱咐他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一直巴望着他们离开之后才被搀扶回了房间。
顾半初在石垠几次转头之中看见了真切的感谢和歉意。若说他们去石府的那一日石垠只是感谢,今日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完了,这个人完全玩不过上官镜。今日之后就是任凭宰割了。
侍女带上了门,上官镜瞬间直起了腰,生龙活虎的开始指挥侍女们给他梳洗,重新更衣。
方才方汝端着的汤药现在落到了顾半初的面前:“你的药,喝了吧。”
顾半初不置可否:“镜夜公子还真是物尽其用。”
“只要有用的手段就是好手段,就算是玩烂的也不要紧,利用上手边的一切事物才能更加迅速有效率的达成原定的目的。”上官镜看向顾半初,“如何?”
顾半初一仰头,喝掉了汤药,之后言简意赅道:“不敢苟同。”
她从前也教宋傲做事要不择手段,但她的“不择手段”是在不累及任何局外人的情况下。她素来恩怨分明,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你的就问谁去讨要,让无辜的人为无关的事情躺枪,这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