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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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饮马坑。

  天空万里无云,蔚蓝色的纯净背景中,滞留着点点芝麻粒儿大小的黑点,那是袤远荒原上的特产──兀鹫,这些凶残的鸟类专食死去的动物尸体,一旦发现伤病的野兽、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它们就会多日盘旋在猎物头顶,择机而噬。

  第一只兀鹫是昨日发现的,几个露宿在沙地上的士兵正在睡觉,被误以为是死尸的兀鹫从空中扑下啄伤,周围的官兵大怒,纷纷举弓射击,那只兀鹫被数箭齐中,毛血飘撒地坠地。然而,战士们的快意仅持续了半天,还不到晌午,天空中就陆陆续续又增添了一点一点的“黑芝麻粒儿”。彷彿会餐一般,这些兀鹫越聚越多,它们在弓箭射不到的高空盘旋不去,耐心等待着最终机会的到来……

  事实上,兀鹫们的判断是准确的,虽然到达此地才只两天,但这过往的两天对于髡屠汗的两万大军是怎样的难熬呀!三天的断水,战马早已解不出尿来。对于液体的渴望,已使战士们不择手段。

  开始的目标是在饮马坑内遗弃的脏水井,虽然大汗严令不准从中取水,但渴极难耐的士兵们哪里顾得上干净与否。几十个官兵乘夜深人静之时抢到脏水井边用绳子吊着头盔下去捞水上来,大家痛痛快快的饱饮一通。

  不到一顿饭功夫,各人相继开始闹肚子,从此后几十个人再也没提起裤子,蹲在井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拉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被巡营官发现的时候,几十个大汉已是严重脱水,躺在地上离死不远了。髡屠汗闻知此事大怒,命令科斯塔把所有脏水井填实封死。

  没有了脏水,没有了马尿,又碱又腥的马血成了战士们湿润喉咙的琼浆玉液。战马就是骑兵的双腿,在沙漠里没有了战马也就等于没有了生存的希望。骑兵混到了杀马的份儿上,任何长官的禁令都已不在话下了。这一点,千夫长和百夫长们也心里明白,对此都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他们杀马之后能给长官们送一碗鲜血即可。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夜间进行,战友之间关系好的十骑小队里,大家抽签决定先杀了哪个人的战马。若是小队中有人平素与战友关系处得不好,那首先遭殃的肯定就是此人的战马。也有个别的小队不地道,偷宰别队的战马,这样做的后果往往是两个小队之间的生死火拚。

  一夜过去,所有的痕迹都被黄沙掩盖,对于那些失踪的战友和马匹,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反正这个时候万夫长和千夫长们也自顾不暇,绝无心思探察各队的具体人数。

  杀马饮血的事情髡屠汗始终被蒙在鼓里,他这两日来一直在为迟迟挖不出水来心急上火。为了督促进度,他亲自带人一遍遍巡视各个开挖的井坑,但是挖掘的进度却一天比一天慢。

  这也难怪,好多官兵已干渴的陷入昏迷,睡在帐篷动也动不了。眼前还有人能拎着铲子挖土已是极难得了,还如何计较挖多与挖少?看着官兵们吃力地拉动绳索向外提土筐,髡屠汗除了着急上火,别无他法。

  其实髡屠汗不知,士兵们干得慢是有原因的。雅库特人在希瓦克河畔逐水草而居,对于挖井从来就不擅长。再加上地下都是沙层,质地极为松软,挖到一定深度鲜有不塌陷的。赫尔吉开始选择了三十个挖掘点同时作业,两天时间,有十一处井坑坍方,几十名士兵被压死在井下。看到这种后果,挖井的士兵们再不愿下井,大伙先是跪地乞求长官,后是集体抗命,无论赫尔吉的监工队用马鞭如何毒打,士兵们就是拒不下井。

  无奈,髡屠汗派出自己的直属千骑队监刑,把四十多名不愿下井的士兵当众斩首。尸首不准掩埋,曝尸在工地上,以儆效尤。这四十多具尸体成了兀鹫们的头一道美食,大批的兀鹫从天空中盘旋而下,千头攒动、黑压压的盖满了停放尸体的沙地。你拖一段肠子,它叼一根骨头。争着抢着,叫着啄着,不消半刻就被撕抢一净,沙地上只留下一滩滩黑色的血迹。

  下井早晚得死,不下井立刻就死。在军刀的逼迫下,几十个被点名指定的士兵被绳索放入井内。这回挖井的士兵们都总结出经验了,这样松软的沙基土质只要挖到一定深度十有八九要坍方。所以干得越卖力死得越快,要想死得慢点,只有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尽量少挖,只要挖得不深,井壁就不容易坍方。大家只要表现得忙忙碌碌,哪个当官的会爬到井下测量井的深度?

  第三天天刚亮,髡屠汗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了,他不悦地喊进当值的亲卫骂道:“怎么回事,什么人如此大胆在营区喧闹。”

  亲卫吞吞吐吐地道:“大汗,是天上那些死鸟落到地上了,弟兄们正在赶鸟呢!”

  髡屠汗心知一定有事,嘴上也没再多说,只命侍寝的女人们侍候他穿衣。

  髡屠汗的帅帐正扎在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丘顶上,站在丘顶观望,周围营区的情况尽收眼底。他穿戴整齐后走出大帐向喧闹的方向观看,只见营地边上一些士兵正举着长矛大声地哄赶兀鹫,士兵们的长矛扫到之处这些凶鸟扇着翅膀“轰”的散开,等战士们一走过,又“嗡”的聚集回来,赶来赶去也赶不尽。

  原来夜间为了夺马而死去的尸首被埋的太草率了,大部分尸体只在表面撒了层沙子就算完事。这些美食立刻被天空中嗅觉灵敏的兀鹫所发现,于是被杀掉的死马和草草掩埋的尸体纷纷被从黄沙中翻出。大批兀鹫降落到地面撕抢食物,士兵们赶也赶不走。

  那在帐外值勤的卫兵心下惴惴地从背后看着髡屠汗,生怕大汗发怒殃及自身。更害怕大汗会向他询问杀马的事儿,到时说与不说都不得好报,不说立刻性命难保,说了实情就得面对战友们夜间的报复。

  出乎那卫兵的意料,髡屠汗漠然地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返回帐中。那卫兵以为髡屠汗没有看出端倪,暗自庆幸自己过了一关,其实他有所不知,髡屠汗虽明知这其中必有违规犯禁之事,也无心再管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只要不是炸营哗变,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吃过早饭,髡屠汗带着卫队开始巡视各井口的挖掘情况。赫尔吉昼夜待在工地监工,夜间只在井坑旁小睡了片刻,看到髡屠汗到来忙迎上来见礼。

  髡屠汗看着赫尔吉满眼红丝、形容憔悴的样子,随口安抚道:“赫尔吉,昨夜辛苦你了,工程可有进展吗?”

  赫尔吉咧嘴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挖出水来,倒是又有三眼井坍方了。”

  髡屠汗看着他欲哭无泪的样子也不禁一阵心酸,仰天感叹道:“难道这是天意吗?是上苍要亡我雅库特一族吗?”

  赫尔吉唏嘘地对着髡屠汗躬身道:“大汗,属下有一个建议不知可行不可行?想说与大汗参详。”

  髡屠汗注视着他笑道:“哦,你说。”

  赫尔吉叹息道:“大汗,今天已是断水第四天了,四天没水喝,我看这些挖井的孩子也实在是干不动了,再逼下去也只是一死而已,于事无补。”

  髡屠汗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赫尔吉陪笑道:“我的意思是现在咱们应当珍惜人力,与其遍地撒种,不若主攻一点。”看到髡屠汗满脸疑问,赫尔吉接着解释道:“大汗,依现在孩儿们的体力,顶多再干今天一天,明天绝不可能再有力气干活了。所以咱们实在无法各个井口全都兼顾,为今之计只有选准一个最有希望出水的井口,集中精力主攻,使其一天之内见分晓。”

  髡屠汗面色缓和下来,点头道:“嗯,你的法子好是好,就不知你怎能断定哪个井口最有希望出水?”

  赫尔吉道:“其实属下也无法断定,属下只是反覆比较了各坑口挖出的土样,选出了看起来湿度较大的一份,咱们就从这个井口下手挖下去,至于成功与否就全看上苍的护佑了。”

  髡屠汗思忖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吧,就依你,咱们就赌这最后一把。”

  赫尔吉挑选了几十名精神较好的士兵,分编成组,轮流下井挖掘,他自己则趴在坑口监工。士兵们个个体内严重缺水,干活时再一出汗,一批士兵下井干不了多久就相继脱水昏迷,倒下的战士被抬上来一排排摆在长矛支起的布篷下,眼见只剩下等死的份儿了。

  后面的战士看到这种情况,又开始反抗不愿下井。赫尔吉咬着牙命令亲卫队用弯刀威逼着下一批战士下井,不挖够一定的土方坚决不运上来。

  到了中午的时候,髡屠汗来看看有没有结果,布篷里躺着的士兵已有几百名之多了,髡屠汗命人暗自召来了科斯塔。

  大帐内,科斯塔单膝跪下给髡屠汗见礼,“大汗,您有事召唤属下。”

  髡屠汗点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说着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亲卫、侍姬都识趣地退出大帐,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科斯塔知道大汗必有要事吩咐,所以也不敢多话,弓着腰站在髡屠汗身边,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髡屠汗沉吟片刻,叹息道:“科斯塔,给你透个信吧,打井取水的事很不乐观,可以说基本上已经无望了。”

  对于打井的事科斯塔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大汗,此事全怪属下,全是属下该死,给大汗出此下策,不但累及大汗,还累及三军弟兄。”

  髡屠汗满脸疲色地摆手道:“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时认可这个策略的是我髡屠汗,怎么,难道现在连我髡屠汗也要给死去的孩儿们抵命吗?”

  科斯塔一怔,赶紧道:“不,当然不,有罪的是属下……”

  髡屠汗不耐烦地再次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科斯塔只有住嘴,睁眼怔怔地看着髡屠汗。

  髡屠汗脸色古怪,彷彿有什么话难以启齿,科斯塔也识趣地不再打扰他,瞪眼等着听他的下文。良久,髡屠汗缓缓吁出一口气,彷彿下定了决心,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已暗自安排好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我这里的存水只允许你带三个人上路,咱们今晚就出发……”

  “什么!大汗你要放弃弟兄们吗?”科斯塔失声惊喊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肆!”髡屠汗刷的沉下脸来,一双牛眼像冰剑般逼视着科斯塔。

  科斯塔机灵地打了个冷颤,立刻清醒过来,马上换过一副低眉顺眼的嘴脸,跪下求饶道:“大汗恕罪,属下心里存不住事儿,在大汗面前失态了。”

  髡屠汗脸色缓和下来,看着他不满意地哼道:“不是我心硬,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为今之计只有壮士断腕了。即便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希瓦克河畔的十几万老幼妇孺想想。咱们都死了,谁来保护他们呢?”

  “是,是,大汗考虑的是,属下愿听从大汗的安排。”科斯塔跪在地上强挤着笑脸附和着,大粒儿的汗珠顺着鼻尖鬓角淌落。

  两个人正在暗自商议,突听远处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声,帐外的亲兵手持长矛跌跌撞撞抢进大帐,也不下跪行礼,激动地结结巴巴喊道:“大……大汗!”

  髡屠汗心中狂怒,沉下脸吼道:“成何体统!”

  那亲卫理也不理,继续激动地喊道:“水──水!挖出水来了!山下挖出水来了!”

  髡屠汗与科斯塔急忙抢步出帐,只见满坡满谷万头攒动,到处都是欢呼声,士兵们奔走相告,蜂拥向赫尔吉的井口聚集,那井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外面的士兵跳脚也挤不进去。

  “喊的是水吗?我没听错吧,他们真的挖出水来了。”卡西乌斯远望着在坡脊上欢腾跳跃的腾赫烈官兵,转头冲着迪恩曼声笑道:“万夫长大人,看来贵师团的活儿干得不漂亮啊!还给腾赫烈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如果咱们来得不及时,又不知要死多少弟兄了。”

  迪恩虎着脸哼了一声,打着哈哈道:“卡西乌斯大人可有所不知了,若不是赶不及为“友军”输送淡水与粮草,哪有腾赫烈人的可乘之机。哼哼!真是割了鸡巴敬神,神也得罪了,自己也痛死了,出力不讨好啊!贵师团里都是上等人,个个金贵,万夫长大人要是怕折损手下的话,就由我们十一师团先上好了。”

  卡西乌斯白皙的脸庞青气一闪,心里强压着怒火阴声笑道:“哈哈,万夫长大人真是好口才,在下佩服。不过腾赫烈军都已是这副形态了,咱们也用不着再讲什么章法了吧!索性一齐冲出去,比一比哪个部队最终收获的多如何?”

  迪恩傲然笑道:“好主意!就这么定了。”说罢冲着左右高声喊:“孩儿们都听到了吧?”

  周围官兵高声应和:“听到了!大人!”

  迪恩叫道:“那还等什么!冲啊,我们去杀腾赫烈人!”

  “杀呀!杀呀!”

  万马催动,蹄声如鼓,大地震动起来,几千健儿一齐策马向饮马坑冲去。

  卡西乌斯气得脸色铁青,心中暗骂道:“老东西,以为抢个先机就能笑到最后吗?早着呢!”

  他一带战马回到本队,抽出佩刀在头顶挥动,冲着手下高喊道:“弟兄们,你们说可笑不可笑,现在连辎重部队也想和咱们白鸥师团伸手比试了,大家能忍得下这口气吗?”

  骑兵们纷纷拔出弯刀举过头顶高喊道:“不能忍!不能忍!”

  卡西乌斯满面煞气地狠声喊道:“大家都听着,我只说一遍!要是战后十一师团斩杀的腾赫烈人比我们万骑队多,所有官兵一律不予请功,都听清楚没有!”

  所有官兵齐声应答:“听清楚了!”

  卡西乌斯把佩刀向前方一指喊道:“让步兵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骑兵吧!大家冲啊!”

  “冲啊!杀呀!”一队队骑兵队列催动起来,战马在逐渐加速,前队与后队拉开了距离,骑兵们挥舞着斩马刀发出喊杀声向敌军冲去……

  刚喝到水的士兵还不足一百个,营区外围就传来了发现汉拓威军来袭的警哨。一时间,报警的骨哨声四起,营区一盘散沙般的官兵立刻陷入混乱之中。好多官兵像无头苍蝇般瞎跑乱撞,也有不少人赶紧回营帐寻找武器。几个百夫长高喊着召集属下,更有好多士兵为抢一匹战马,战友间彼此拔刀对捅。

  此时水井边聚集的士兵最多,正在给士兵分水的万夫长赫尔吉拔出刀来叫道:“孩儿们,汉拓威人抢水来了,这样的沙漠大家能逃到哪去?没有水喝早晚是个死。大家拿起武器来跟着我保护水井啊!”

  这一号召得到官兵们纷纷响应,不少人拿起武器向水井聚集。

  头一个冲入敌营的是迪恩最偏心的爱将勃雷,勃雷骑的是缴获自塔赫勒喀部的最好的战马,人高马壮,气势宛如天神,长柄狼牙棒横扫竖砸,舞得如旋风一般,棒下的敌军不是脑浆迸溅,就是脊柱断折,死状惨不忍睹,几乎难觅全尸。

  受他的榜样作用,后面跟着的一群刚学会骑马的步兵也如狼似虎,勇不可挡,随着勃雷一窝蜂般灌入营区,四下里冲杀扫荡,敌兵遇之一触即溃。

  接着冲入的是卡西乌斯的弓骑兵,战马进入营区立刻均匀散开,三三两两结成一组,斩马刀与手弩相配合,远射近砍皆宜,四下兜击掠杀敌兵。

  第三批进入的是阿瑟的部队,清一色全是长枪兵,虽然没有前两股友军骑在马上那么威风,不过却占尽便宜。沙地松软,战马奔跑不快,骑兵也就失了冲刺之威,挥舞着弯刀迎上的腾赫烈战士面对长长的矛杆毫无办法,在成群矛尖的刺击下,只能束手就毙。

  长枪兵的推进虽然不快,但密林般的长矛队列推过,如同在敌营中过了一遍梳子,所过之处,再无一个会喘气的漏网之鱼。

  勃雷的千骑队越来越深入到敌军营区内部,不知不觉间已接近水井,这一路上勃雷是当者披靡,从没遇见像样的抵抗。正杀得过瘾,突听侧面一阵尖锐的锣响,空中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密密麻麻的羽箭如急雨般袭来,勃雷暗叫不好,舞动着狼牙棒拨打箭矢。只听“噗噗”的箭头入肉声,身边人喊马嘶,惨呼呻吟声不绝,回头一看已有几十名中箭属下落马。

  勃雷向放箭方向望去,对面有几千敌军背靠山丘组成了队列,正对他们严阵以待。勃雷嘶吼一声迎着敌军冲上去,却又被一轮羽箭打了回来,这次又损失了不少士兵。

  勃雷还要再冲,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勃雷,不可鲁莽,快退回来。”

  他回头一看,喊话的正是师团长斡烈。原来斡烈与梅亚迪丝的后军已经开到,刀盾兵、投矛兵、长枪兵、长弓兵,各色兵种正依序向着敌军展开队列。

  斡烈的命令不能不听,勃雷急忙带队退了回来。只见与斡烈一起的还有梅亚迪丝、苏婷、阿瑟、张凤翼与斐迪南。这次作战斐迪南千骑队是负责保护斡烈的中军,是斡烈的直属千骑队,而苏婷的部属则是负责接应的预备部队。

  勃雷不甘心地道:“师团长,只要再冲一次我就能杀入敌军队列了。”

  斡烈板着脸命令道:“收拢你的人马,布置在我军左翼待命。”

  勃雷无奈,只得乖乖率队入列。

  梅亚迪丝笑道:“斡烈大人,还是由我军用弓弩先压制一下吧!”

  斡烈笑道:“那就有劳贵部弟兄们了。”

  梅亚迪丝向苏婷点了点头,苏婷的部队早已在阿瑟的长枪兵身后摆好轮射队列,此时首排射手已举弩瞄准待命。

  苏婷策马来到部队前侧,斩马刀一挥,清脆地喊道:“首列弩──射!”

  随着“嗤嗤”的破空声,箭镞在空中划过一条条黑线,飞蠓蔽日一般,两军上空蓦地一暗,无数弩箭倾泄在敌方的人群中,敌军士兵中箭的惨呼声此起彼伏,对面放箭的势头也顿时弱了下来。

  这才只是个开始,随着苏婷一声声“二列弩──射!”、“三列弩弓──射!”的号令发出,弩箭不停地向敌军队列倾泄。

  敌军本就是杂凑起来的,根本没有严整的部署,都是临时抓到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如何能对苏婷的弩兵形成有效反制?才没几轮,敌军就因伤亡太重纷纷向山坡上退却,一直退出到汉拓威军弩箭范围之外才停下。

  这时苏婷下令停止了射击,阿瑟在阵前高喊一声,号角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鼓手们敲击着鼓点随队而进,各兵种挥动着各色武器开始一排排向前推进。位于最前列的是投矛手,一人持五六杆投矛,手举着重盾,翼护后面的一排排部队。

  弓弩停止后,腾赫烈军立即稳住了阵脚,在山坡上居高临下重新列队,并组织了弓箭手向迎面而来的汉拓威军射击。由于前面一排都是投矛手的重盾,射击几乎没什么效果。

  两方越来越近,战士们变得激昂起来,开始大声的嘶吼叫喊,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为己方鼓舞斗志。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敌我距离越来越接近,进攻的汉拓威步兵开始奔跑,四十步、三十步,投矛手们放下盾牌,高喊着向对面的敌人投出一杆杆标枪。后面的长矛兵开始把两人长的长矛由竖握变到端平,跃过投矛兵向前冲去,一排排锐利的矛尖闪着寒光推向敌群。腾赫烈兵纷纷怪叫着举着刀盾迎了上去,这边汉拓威长矛手嘶喊着刺出长矛……

  “一寸长,一寸强!”头一轮对刺,没有携带盾牌的腾赫烈战士损失巨大,首列长矛兵的矛尖大半变成了红色。少数避过矛尖的腾赫烈兵揉身而进,叫喊着挥刀向长矛兵砍去。此时跟在长矛兵身后的刀牌手举着砍刀与战斧跃过长矛兵与敌军短兵相接在了一起。零星的近身者处理掉后,长矛兵的矛头又并在了一起,成排的矛尖展开了第二轮对刺……

  汉拓威步兵的攻势一波接一波,一次比一次凌厉,进攻的锋线缓慢而坚决的向前推进。在他们身后的阵地上,堆堆叠叠、散乱挨压的躺满了腾赫烈官兵尸体。战斗进行了半刻钟,终于腾赫烈军的意志到达崩溃的临界点,官兵们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绞肉机般的折磨,先是阵列一角的十几名士兵转身向山坡上退却,溃败的恐惧马上传染了整个作战锋线,战线变得漏洞百出,多处士兵开始逃散,接着作战锋线被突进的汉拓威军分割成了几段。这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战线整个崩溃,腾赫烈官兵们开始了不顾一切的溃逃。

  远处观战的斡烈一看到腾赫烈军开始溃散,就对梅亚迪丝笑道:“看来攻坚已经完成,营区内不会再出现成群的抵抗了。大人,现在是让你的骑兵出场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梅亚迪丝拔出战刀,英姿勃发地向斡烈敬了个军礼,“大人请放心,剩下的全交给我吧!”说着一带马缰就要回转队列。

  张凤翼在旁突然叫道:“师团长大人,追击敌军不必太远,把营区肃清后再追个十多帕拉桑即可,剩下的敌军可以明天再追。”

  梅亚迪丝一愣道:“为什么?”

  张凤翼眯眼望着敌军溃逃的方向,语带嘲讽地笑道:“反正终究也跑不掉,咱们明天再追遇到的抵抗会比今天轻的多。”

  梅亚迪丝一想便明白了,只是张凤翼的主意虽然正确却不便开口称赞,所以只是一笑,没再多说,率领苏婷万骑队策骑而出,尾随着逃散的腾赫烈军掩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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