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陪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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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到夜深將近子時,皇上轉了轉有點僵硬的脖子,曹慶立刻走到皇上身后,雙手熟練地搭在肩上,力度輕重合適地按摩起來。“皇上,每日都操勞到深夜,讓奴才們實在是心疼,您要保重龍體啊!”

  皇上微笑著點點頭,他知道曹慶這話是出自肺腑,而非阿諛之辭。對于從小就服侍他的劉文和曹慶,他還是比較信任的。只是,所有這些事情,他不親自操心,又能指望誰?也許,等皇子們都大些,能替他分擔一些吧。后宮本就零落,子嗣也并不多,皇后所生的大皇子今年10歲,在心底里,他已經決定在一個合適的時候,將大皇子立為太子,皇后縱有百般不是,為他生的這個皇子還是不錯的。當年和幾位皇兄的爭斗,雖無表面的流血,但內在的傷害卻更慘烈,所以,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有那樣的經歷。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如果不讓他磨礪一番,將來如何統領江山,畢竟,南正國四遭尚有不少強敵窺伺。

  皇上想到此處,心底暗暗嘆氣,算了,先不想那么多,自己還正盛年,也許幾十年后,留給他一個平安盛世,只要穩穩守住就行了。

  離開御書房,還是先去秋園,雖然明知小秋已經熟睡,但每天都要去看他一眼才心安。

  燭光黯淡,只是讓屋子里不顯得漆黑一團罷了。安遠要將燭光撥亮,皇上伸手阻止,輕輕坐在床邊。并不能真切地看清小秋的臉,但是又覺得小秋的每一根眉毛都清晰地在他眼前。他輕輕地撫著小秋的臉,感覺手心有些微燙,想來是酒后的余熱。他想象著小秋笑嘻嘻臉紅紅的樣子。他想起在回來的路上看見小秋開懷地對著小光笑的樣子。那樣動人的笑容,總有一天會是為著他的。

  默默地坐了一會,皇上輕輕起身而出。

  安遠跪送皇上,直到皇上走遠才站起來,低頭卻看見地上有一個長長的身影。小秋倚門而站。

  “公子,您怎么醒來了?”

  小秋說:“我口渴得很,便醒來了。”

  安遠忙斟了茶端來,微微撥亮了燭光。小秋捧著茶,卻又不急著喝,問到:“皇上他,每晚都忙到夜深?”

  安遠說:“皇上事無巨細都親自過問,經常看奏折都到深夜,今天還算稍微早點的。”

  小秋點點頭,是啊,當年的皇上不也是如此。

  安遠試探著問:“公子要體恤皇上的話,不如去看看皇上,皇上一定會很高興的。”

  小秋放下茶盅,看了他一眼,說到:“小安,你知道皇上為什么不派你陪我出去?”

  安遠答到:“奴才不知,按理,該是奴才陪公子出去的。”

  小秋說:“小安,我知道你為我好,但你做好你的本分就可以了。皇上希望你將我服侍得舒舒服服,但未必希望你將心全用在我身上。你的心,只能忠于皇上,你明白么?”

  安遠搖搖頭,又點點頭,又搖搖頭。

  小秋笑了,“你好好想想罷。我去睡了。你也歇息吧。”

  安遠躺在床上思索小秋的話。我勸他取悅于皇上,難道不是一心向著皇上?也許是公子不喜歡聽這些話,唉,我只是心疼公子才說的啊。

  次日早,皇上依然在上朝前先到秋園來看看。安遠跪在院中稟道:“公子尚未起身。”

  皇上其實只是習慣地去看一看小秋罷了。熟睡中的小秋象晨露中新發的嫩芽般靜美,皇上依然在床邊輕輕坐下,左手輕輕握住小秋的手,右手輕輕撫著小秋的臉。當他的手在小秋臉上慢慢滑過的時候,小秋眼睛突然睜開了,倒唬了皇上一跳,連忙將手放了下來。“吵醒你了?”

  小秋搖搖頭,“沒有。昨天多喝了酒,總是覺得口渴,睡得不踏實。”

  皇上回頭一看,太監們都在屋外,也懶得喊,便親去桌上倒了杯茶遞于小秋。

  小秋坐起來,靠著皇上的肩,呷了幾口茶水,皇上將茶盅接了過來放在一邊,心疼地說:“干嘛喝那么多酒,這會不舒服了吧。”

  小秋笑著說:“很久沒喝酒,忘記自己的酒量了。小光的酒量好!”說完之后,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又提到了小光,不禁看了一眼皇上,有些歉然。

  “皇上~”小秋想解釋,皇上卻打斷了他,“不用解釋了,朕知道你不是故意氣朕。再解釋,倒顯得朕肚量小,容不了人似的。”

  小秋笑笑,推了推皇上。“皇上,您該上朝了。”

  “別趕朕啊!回來后都沒怎么顧上跟你好好說話。”皇上不想走。

  “皇上,莫誤了政事。退朝后,若皇上那里清凈了,可喚小秋過去陪皇上說會話。”

  皇上喜上眉頭,“你愿意去陪朕?”

  小秋點點頭。

  皇上走后,小秋又回床上賴了一會,然后去狠狠地泡了泡溫泉。泡得時間太久,守候在一邊的小太監幾乎睡著了。

  沐浴完開始練習固原心法,這一練就到午時了。劉文樂顛顛地跑來,傳皇上旨請小秋同去用午膳。

  小秋一邊由著安遠侍候換衣,一邊笑著說:“我好像除了睡,就是吃了。”

  午膳直接宣在御書房。看到小秋沒吃幾口,皇上關心地問:“怎么,不合口味?還是不舒服?”

  小秋說:“早上吃得晚,這會還不太想吃。”

  皇上點點頭,“那待會想吃的時候再吃好了。吃飯還是要正常些,對身子好。”

  小秋笑著說:“皇上說的我好似病秧子一般,以前在谷里,早上總是睡得很晚,因此飯時比正常人推遲些。我幾時起身,小光便幾時給我做飯。常常一日里只吃兩頓。”

  皇上假裝惱了:“你說話不帶小光便不會說了么。小光小光,天天聽你念叨。”

  小秋有些歉意。“這些年就只對著他,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是他。這些年幾乎也不跟別人說話,也許真的不會說話了,要不怎老惹皇上生氣。其實前些天和小光在一起,也常對他說,皇上說如何如何對小秋好。”

  皇上鼻子哼了一聲,說到:“怕是沒說幾句好話。朕看云之光瞧朕的神情,比朕瞧他還厭憎呢。”

  小秋嘆道:“皇上莫老看小光不順眼,沒有小光,這世上早沒小秋了。”

  皇上不耐地說:“知道知道了,就知道護著他。等他來了,你說話行事要注意些,別叫人看朕笑話。在秋園里,隨著你放肆去,出了園子,他該守的規矩都要守好。知道么!”

  小秋一怔,“皇上肯讓小光陪在秋園?”

  皇上說:“朕不同意,你的心能留在宮里?朕可受不起你折騰了。你這說病就病,說倒就倒,實在太嚇人了。”

  小秋眼中流出一絲感激,輕聲說到:“多謝皇上體恤小秋。小秋知道如何去做,不會讓皇上為難。”

  撤了午膳,皇上坐在案前,端起一杯清茗在手里把玩著,突然問到:“你今日怎么這么乖,肯來陪朕?”

  小秋在皇上身邊坐下,笑著說:“小秋想報答皇上的圣眷天恩啊!小秋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吧。”

  皇上也笑了,“朕看你就是沒心沒肺的,不過,今天稍微長出來了一點點。那~還象以前一樣,幫朕看折子吧。”

  小秋猶豫了片刻。“小秋多年不在谷外走動,對如今天下形勢不甚清楚,世態民生都一無所知,怕看不出輕重緩急,也提不出什么意見。”

  “沒關系,看看就知道了。有不清楚的朕可以告訴你。兩個人看總比一個人好些。”皇上說。

  小秋看了一會折子,嘆了口氣。“都是要錢的!皇上您瞅這個,衙門失火重建也好意思問朝廷要錢么?該追究他失火的責任,撤職查辦才對!”

  皇上笑笑,“若是你,你會將這樣的事情奏上來么?”

  小秋搖搖頭,“這能花多少銀子,這等失職的事情,能遮掩定當遮掩了,當然不會奏上來。”

  皇上接著說:“所以!”

  小秋也笑了,“所以,要么果然是清官,拿不出修建的銀子;要么有什么難言之隱,指著引起皇上的注意去查辦查辦。”

  皇上點點頭,“朕想也是如此,只是,哪里顧得上去管這么小的事情!這幫子門下中書,連這等小事也報上來。”

  小秋想了想,說:“皇上,此事我可以讓當地云記去暗查一番,另外,修建縣衙的銀子,也由當地云記先出了,畢竟有損朝廷形象。折子里說的明渡在哪里呢?”

  “隨我來。”皇上拉著小秋來到另外一間屋子。

  屋中的太監見皇上進來,跪拜之后,拉扯著墻上一張巨大的綢幔,綢幔慢慢向兩邊散開,露出一幅巨大的地圖。

  “明渡在這里!”皇上隨手拿起一只玉桿,在地圖西南位置清江沿岸的一個地方指了一指。

  小秋卻沒有跟著皇上的指引去看,有些失神地望著整張地圖。“皇上,您終于完成了!”

  皇上略顯得意地點點頭,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溫柔地望了小秋一眼,“這里有小秋的心血呢。”

  “是啊,當年小秋主要是負責西北方向,踩遍那里的山山水水。本來也要去西南的,只是沒來得及!”小秋突然停住了,有些黯然。是的,沒來得及,因為皇上下了就地正法的詔書。

  氣氛突然間便沉悶起來,皇上看了一眼癡看著地圖的小秋,心里有一絲痛。

  沉默了一會,皇上開口問到:“明渡那小地方,也有云記么?”

  小秋怔了一怔,又回到現實中來,“這個,我卻不清楚,只知道云記在東西南北分布地很均勻,我看明渡的位置,是個主要的通商港口,云記應該會設有分號。就算沒有,附近較大的州縣應該有吧,總好于朝廷千里迢迢派人過去。再者,這縣令以這種隱晦的方式上奏,想來也是想瞞過一些耳目,讓云記去查比較方便。”

  皇上又問:“云記不是商號么?”

  小秋說:“云記雖是商號,但每個分號都有專門負責收集信息和分號之間聯絡的人,主要是為了更好掌握第一手的供求信息和市場形勢,以及各分號之間互通信息,逐漸也形成一個聯絡網。”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小秋,“哦”了一聲。

  小秋忙解釋說:“當時引用了一些紫衛的路子,總覺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及時獲取有用的信息,所以在這方面專門下了些功夫,其實,我對做生意不懂得什么,只對那個稍微熟悉些。”

  皇上略加思索,點頭說到:“難怪你的云記發展這么快!好,就依你所言去辦吧。”

  小秋問:“那這折子怎么批?”

  皇上想了想,說:“罰停俸三月,自行籌款修繕。”

  小秋笑了笑:“可憐!按他那俸祿,一年不吃飯大概也不夠!這樣便無法拒絕云記的好意了。皇上,那我還得出宮一趟。”

  皇上說:“你想出宮就出,去之前告訴朕一聲就行,別這么委委屈屈的。朕給秋園專門派兩名龍衛,日后由他們隨行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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