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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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場日知錄

  顧炎武

  明初三場之制。雖有先後。而無重輕。乃士子之精力。多專於一經。略於考古。主司閱卷。復護初場所中之卷。而不深求其二三場。夫昔之所謂三場。非下帷十年。讀書千卷。不能有此三場也。今則務於捷得。不過於四書一經之中。擬題一二百道。竊取他人之文記之。入場之日。抄謄一過。便可僥倖中式。而本經之全文。有不讀者矣。率天下而為欲速成之童子。學問由此而衰。心術由此而壞。宋嘉祐中。知諫院歐陽修上言。今之舉人以二千人為率。請寬其日限。而先試以策而考之。擇其文辭鄙惡者。文意顛倒重雜者。不識題者。不知故實。略而不對所問者。誤引事跡者。雖能成文。而理識乖誕者。雜犯舊格不考式者。凡此七等之人先去之。計二千人。可去五六百。以其留者。次試以論。又如前法而考之。又可去其二三百。其留而試詩賦者。不過千人矣。於千人而選五百。少而易考。不至勞昏。考而精當則盡善矣。縱使考之不精。亦當不至大濫。其節抄剽盜之人。皆以先策論去之矣。比及詩賦。皆是已經策論麤有學問理識不至乖誕之人。縱使詩賦不工。亦可以中選矣。如此可使童年新學。全不曉事之人。無由而進。今之有天下者。不能復兩漢舉士之法。不得已而以言取人。則文忠之論亦似可取。救今日之弊。莫急乎去節抄剽盜之人。而七等在所先去。則闇劣之徒無所僥倖。而至者漸少。科場亦自此而清也。

  今日科場之病。莫甚乎擬題。且以經文言之。初場試所習本經義四道。而本經之中。場屋可出之題。不過數十。富家巨族。延請名士。館於家塾。將此數十題。各撰一篇。計篇酬價。令其子弟及僮奴之俊慧者記誦熟習。入場命題。十符八九。即以所記之文抄謄上卷。較之風簷結搆。難易?殊。四書亦然。發榜之後。此曹便為貴人。年少貌美者。多得館選。天下之士。靡然從風。而本經亦可以不讀矣。予聞昔年五經之中。惟春秋止記題目。然亦須兼讀四傳。又聞嘉靖以前學臣命禮記題。有出喪服以試士子之能記否者。百年以來。喪服等篇皆刪去不讀。今則并檀弓不讀矣。書則刪去五子之歌。湯誓盤庚西伯戡黎微子金縢顧命康王之誥文侯之命等篇不讀。詩則刪去淫風變雅不讀。易則刪去訟否剝遯明夷暌蹇困旅等卦不讀。止記其可以出題之篇。及此數十題之文而已。讀論惟取一篇。披莊不過盈尺。隋書崔頤傳因陋就寡。赴速邀時。舊唐書薛謙光傳昔人所須十年而成者。以一年畢之。昔人所待一年而習者。以一月畢之。成於勦襲。得於假倩。卒而問其所未讀之經。有茫然不知為何書者。故愚以為八股之害。等於焚書。而敗壞人材。

  有甚於咸陽之郊所坑者但四百六十餘人也。請更其法。凡四書五經之文。皆問疑義。使之以一經而通之於五經。又一經之中。亦各有疑義。如易之鄭王。詩之毛鄭。春秋之三傳。以及唐宋諸儒不同之說。四書五經。皆依此發問。漢人所謂發策決科者正是如此其對者必如朱子所云通貫經文。條舉眾說而斷以己意。宋史劉恕傳舉進士詔能講經義者別奏名應召者才數十人恕以春秋禮記對先列註疏方引先儒異說末乃斷以己意凡二十問所對皆然其所出之題。不限盛衰治亂宋文鑑載張庭堅自靖人自獻於先王經義一篇使人不得意擬。而其文必出於場中之所作。則士之通經與否。可得而知。其能文與否。亦可得而驗矣。又不然則姑用唐宋賦韻之法。猶可以杜節抄剽盜之弊。題可擬而韻不可。必文之工拙猶其所自作。必不至以他人之文抄謄一過而中式者矣。其表題專出唐宋。策題兼問古今。如王梅溪集中所載人自不得不讀通鑑矣。夫舉業之文。昔人所鄙斥而以為無益於經學者也。今猶不出於本人之手焉。何其愈下也哉。

  讀書不通五經者。必不能通一經。不當分經試士。且如唐宋之世。尚有以老莊諸書命題。如?言日出賦。至相率扣殿檻乞示者。今不過五經。益以三禮三傳。亦不過九經而已。此而不習。何名為士。石林燕語。熙甯以前。以詩賦取士。學者無不先?讀五經。余見前輩。雖無科名人。亦多能雜舉五經。自幼學時習之。故終老不忘。自改經術。人之教子者。往往便以一經授之。他經縱讀。亦不能精。其教之者。亦未必皆通五經。故雖經書正文。亦多遺誤。若今人問答之間。稱其人所習為貴經。自稱為敝經。尤可笑也。

  科場之法。欲其難不欲其易。使更其法而予之以難。則覬倖之人少。少一覬倖之人。則少一營求患得之人。而士類可漸以清。抑士子之知其難也。而攻苦之日多。多一攻苦之人。則少一?居終日言不及義之人。而士習可漸以正矣。墨子言今若有一諸侯於此。為政其國家也。曰凡我國能射御之士。我將賞貴之。不能射御之士。我將罪賤之。問於若國之士。孰喜孰懼。我以為必能射御之士喜。不能射御之士懼。曰。凡我國之忠信之士。我將賞貴之。不忠信之士。我將罪賤之。問於若國之士。孰喜孰懼。我以為必忠信之士喜。不忠信之士懼。今若責士子以兼通九經。記通鑑歷代之史。而曰若此者中。不若此者黜。我以為必好學能文之士喜。而不學無文之士懼也。然則為不可之說以撓吾法者。皆不學無文之人也。人主可以無聽也。然今日欲革科舉之弊。必先示以讀書學問之法。暫停考試數年而後行之。然後可以得人。晉元帝從元坦之議。聽孝廉申至七年。乃試。胡三省註緩為之期曰申古之人有行之者矣。

  科舉

  黃宗羲

  科舉之弊。未有甚於今日矣。余見高曾以來為其學者。五經通鑑。左傳國語戰國策莊子八大家。此數書者。未有不讀。以資舉業之用者也。自後則束之高閣。而鑽研於蒙存淺\達之講章。又其後則以為汛濫而說約出焉。又以說約為冗。而圭撮於低頭四書之上。童而習之。至於解褐出仕。未嘗更見他書也。此外但取科舉中選之文。諷誦摹倣。移前掇後。雷同下筆已耳。昔有舉子以堯舜問主司者。歐陽公答之云。如此疑難故事。不用也罷。今之舉子。大約此類也。此等人才。豈能效國家一障一亭之用。徒使天之生民。受其笞撻。可哀也夫。顧有心世道者。亦明知此輩之無用。皆因循而莫之救何也。如以朱子學校貢舉私議行之。未始不可。然極重難返之勢。不無惶駭。莫若就今見行事例稍為變通。未嘗不可以得真才也。今第一場經義。第二場論表判。第三場策五道。經義當依朱子之法。通貫經文。條陳眾說。而斷以己意。不必如今日分段破題。對偶敷衍之體。論以觀其識見。表之觀其綺靡。判當設為甲乙。以觀其剖決。策觀其通今致用。所陳利害。其要如何。無取讕言僻語。勦襲套話。嗟乎。舉子苟能通此。是亦足矣。無奈主文者相習成風。去取只在經義。經義又以首篇為主。二場三場。未嘗過目。逮夫經義已取。始弔後場。以充故事。雖累經申敕。如充耳。亦以時日迫速。不得不然也。余嘗與萬季野私議。即浙江而論。舉子萬人。分房十餘人。每人所閱。不及千卷。日閱二百卷。五日可畢。第一場取一千卷揭榜。其不在千卷內者。不得進第二場。第二場千卷。每人閱一百卷。一日可畢。當取五百卷揭榜。其不在五百卷內者。不得進第三場。第三場方依定額揭榜。始謂之中式。如此則主文者不得專以經義為主。而二場三場為有用。舉子亦不敢以空疏應世。會試亦然。此亦急救之術。行之數科。而後取朱子之議行之。又何患人才之不出乎。

  經學家法論

  陳廷敬

  朱子論貢舉治經。謂宜討論諸經之說。各立家法。而皆以注疏為主。易則兼取胡瑗石介歐陽修王安石邵雍程頤張載呂大臨楊時。書則兼取劉敞王安石蘇軾程頤楊時晁說之葉夢得吳棫薛季宣呂祖謙。詩則兼取歐陽修蘇軾程頤張載王安石呂大臨楊時呂祖謙。周禮則劉敞王安石楊時。儀禮則劉敞二戴。禮記則劉敞程頤張載呂大臨。春秋則啖助趙匡陸?孫明復劉敞程頤胡安國。大學論語中庸孟子則集解等書。而蘇軾王雱吳棫胡寅等說亦可采。令應舉人各占兩家以上。於家狀內。及經義卷子第一行內。一般聲說。將來答義。則以本說為主。而旁通他說。以辨其是非。則治經者不敢妄牽己意。而必有據依矣。愚按朱子此議。欲治經者以注疏為主。而兼取諸家之說以求其至是。亦未欲其專取一家之言也。而曰以注疏為主。是更不欲擯注疏而不用明矣。今之學者不然。易則專取本義。詩則集傳。書則蔡沈。春秋則胡安國。禮記則陳澔。周禮儀禮廢已久。不惟諸家之說。概不列於學官。而舉朱子所云。專以為主之注疏。學者有終其身不知為何物者矣。即如所謂大全者。又非甚別於專家之說。而有獨見之論也。其與朱子所云。以所治之說。旁及他說。而後以己意辨晰。以求其至是者。亦大異矣。且大全之書。明永樂朝急就之書也。七年開館於秘閣。十三年帝問纂修如何。館中人聞之懼。倉卒錄舊書。略加刪飾以進。

  四書則倪氏輯釋。易則董楷輯疏。書則董鼎輯錄。詩則劉瑾通釋。春秋則汪克寬纂疏。禮記則陳澔集說。故大全者大不全之書也。然學者猶憚其煩苦而不之讀。所服習者。本義集傳蔡沈胡安國陳澔之所謂五經而已。易詩書禮經。學文者猶加誦習焉。春秋則概刪聖人之經不讀。讀胡氏傳。傳亦不盡讀。擇其可為題目者。以其意鋪敘為文。不敢稍踰分寸。以求合於有司。又最甚者。擇取傳中字句文義。以意牽合。妄託聖經。移彼就此。名為合題。豈惟不合經意。揆之傳者之意。亦初不自知其何以位置安排顛錯之如此也。慢棄聖言。割裂傳注。又如朱子所謂名為治經。而實為經學之賊\。號為作文。而實為文字之妖者也。經學之弊。原於時文。昔者經義之興。本以論斷為體。不執一說。引據經傳。非如後之描畫聲口。簧鼓吻脣。乳兒小生。侮聖言而代為之詞。勢不得不單守一家之詁訓。以便行文。而其腐朽惡爛。不逾時歷歲。改頭換面。以趨新巧。使學者窮年積月。從事於無用之空言。考其實枵然無所得也。又何有於經學哉。然則何以正之。曰必如朱子之言而後可。朱子論經義。欲令明著問目之文。而疏其上下文。通約三十字以上。次列所治之說。而論其意。又次旁列他說。而以己意反復辨晰。以求至當之歸。但令直論聖賢本意。與其施用之實。不必如今日分段破題。對偶敷衍之體。每道限五六百字以上。則雖多增所治之經。而答義不至枉費詞說。日力亦有餘矣。今之時義。又與南宋之時異。朱子所謂不問題之大小長短。而必欲分為兩段。仍作兩句。對偶破題。又須借用他語。以暗貼題中之字。必極於工巧而後已。其後多者二三千言。別無他意。不過止是反復敷衍破題兩句之說而已。今之八比。雖與此異。而其為弊則一也。故欲正經學之失。須革時文之體。時文之體革。然後學者可以旁通諸家之說。以求得乎聖人精意所存。而士不苦於無用之空言。國家收實學之效也

  經書取士議

  朱彝尊

  五經垂世。昔賢方之於海。比之日月。久而長新。挹而不竭。合羲農軒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數聖人而成。非一人一家之言也。朱子注論語。從禮記中摘出中庸大學為之章句。配以孟子。題曰四書。諄諄誨人以讀書之法。先從四子始。由是?熙而後。諸家解釋四書。漸多於說經者矣。元皇慶二年。定為考試程式。凡漢人南人。第一場試經疑二問。於大學論語孟子中庸內出題。並用朱氏章句集句。經義一道。各治一經。若蒙古色目人。第一場試經問五條。以大學論語孟子中庸內設問。亦用朱氏章句。則舍五經而專治四書矣。明代因之。學使者校士。以及府州縣試。專以四書發題。惟鄉會試有經義四道。然亦先四書而後經。沿習既久。士子於經義。僅涉略而已。至於習禮者。恆刪去經文之大半。習春秋者。置左氏傳不觀。問以事之本末。茫然不知。經學於是乎日微。此學者之所深懼也。檮昧之見。斟今酌古。謂試士之法。宜仿洪武四年會試之例。發題先五經而後四書。學使府州縣衛。宜經書並試。亦先經後書。書所同而經所獨專。精其所獨而同焉者不肯後於人。則經義書義庶幾並治矣。若夫元人之試經義。詩以朱氏為主。尚書以蔡氏為主。周易以程氏朱氏為主。三經兼用古注疏。春秋許用三傳。及胡氏傳。禮記用注疏。迨明洪武中損益之。春秋得兼用張洽集注。禮記則用陳澔集說。要仍不廢古注疏。而永樂諸臣纂修大全。類攘竊一家之書以為書。廢注疏不采。先與取士程式不協。何得謂之大全乎。所當覈諸書所本。各還著書之人。別事纂修可也。

  三禮試士論

  郭起元

  諸經皆彙於一。而禮則分為三者。周禮為體。儀禮為履。儀禮為經。曲臺禮為傳。昔人既詳言之矣。周禮壞於劉歆之竄入。新莽假之以篡漢。王安石用之以病宋。後世學者。幾於懲噎而廢食焉。儀禮熸於秦火之餘。漢興叔孫通求之。僅有綿蕞。逮高堂生以十七篇上。不甚施用。後得鄭玄馬融王肅等之注釋。始傳於世。曲臺記始於后蒼。劉向校定二百五十篇。戴德刪為八十五篇。戴聖又刪為四十六篇。馬融益以明堂會月令樂記三篇。共四十九篇。獨列於學官。以之取士。夫周禮精深詳密。垂百代之經制。非周公不能作。其中有說之不經。義之不協者。不妨斟酌損益而行之也。儀禮勉齋黃氏集錄外。元吳澄輯逸經十八篇。可核而參之也。戴記中。學庸升為四子書。經文不盡如二書之精粹。月令採之呂不韋。而不用夏小正。其去取為疏。學者不能無憾焉。今之論者。欲三禮並列學官。俾博士弟于習讀就試。其意善矣。而立制必本於人情。人情所不樂從。雖勉強而難久。彼習易書詩春秋者。業在一經。其功專而易達。習禮者業在三經。其事兼而難通。成人小子。將視禮為繁重。苦難之。勢必改而之他。則習者愈少。而禮終湮矣。然則三禮兼行之說。將徒托之空言。而終不可施用耶。予謂道在先之以勸導。凡科場取士。兼立三禮。俾舉子自註習某禮。統於禮記項下。減他經之解額。以益禮經。又於歲科考經解外。更設問周禮儀禮疏解。有能通釋者。擢高等獎勵之。則士子之講習勤矣。夫坐言起行無二道。博士所業。即為朝廷所施。史漢有禮志。章和時詔曹褎條正禮儀。得一百五十篇。唐初為貞觀禮。中葉為開元禮。宋初為開寶通禮。明代有大明會典。制度詳明。皆本朝所當法者也。誦說講求。而實意行乎其間。養心淑身。修己治人。格上下而感鬼神。一以貫之矣。是在乎有志復古者。

  正學論四

  程晉芳

  古之君子。置身於仁義道德之途。其強固清明。固足以為人上矣。而出其餘藝如射御之類。又足以備國家之用而捍患禦侮焉。此所謂有用之學也。天之生人。同以五行之秀畀之。而氣質之偏。多愚少智。愚者好爭樂。弱肉而強食。智者與物無競。日處於遜讓弗遑。及一旦有事。而智者之才力又足以勝好爭樂?者之凶頑。則蚩蚩之氓安得不拱手服也。古者出必以車。戰亦以車。兵之及遠者。無過於射。故六藝射御居其二。自鄉黨學校以達廟庭。興賢校士飲燕朝聘祭祀之事。無不用射。豈惟不貫革是尚。與應節之美哉。將以致之於實用也。春秋之時。士大夫承先王文教之餘。其服詩書者是人。其習武勇者亦是人。故列國紛爭。猶足以保其疆土。迨漢以降。文武之事漸分。至宋而學人益趨於弱。然校射之事。或間代舉行。朱子猶私習射於射圃。明初試文士。尚考之以射。四百年來。文人褎衣矩步。悍強武力。悉付之武科與召募之徒。於是詩書之業。第為歌?太平之具。承洙泗之流者。有游夏之雍容。而無冉有季路之操執戈矛者矣。夫古之兵事。射御為先。其後無車而上騎。又有銃?諸戰法。使真儒出而籌之。則當如古法所以教射御者教之。必不使其束手旁觀。自謝不敏也。且銃?擊刺之事。或有未遑。而弓馬之事。豈士大夫所宜諉謝乎。我國家承平百四十年。所以教習八旗者。文武並用。古法也。北方之學者。以及邊省文儒。猶或有兼習弓馬者。東南文士則專以詞章吟?為事。一遇盜賊\卒起。則色變手顫口噤不能動。而猶俯視一切。詡詡自得。以為吾學先儒之道者也。噫。先儒之道。固若是其葸乎。或曰。張子房貌若婦人。佐漢滅楚。孔明綸巾羽扇。坐車中指揮。亦扶蜀數十年。士何必以技勇稱。曰。子房孔明。將將之才也。苟無其才。則游之于藝。近衛一身。遠備國家之用。不亦可乎。然則騎射之事。亦篤古學道之徒。所必不可廢者也。

  送張少淵赴省試序

  張海珊

  蓋今天下學術盛衰之故。可見矣。自明太祖定制。以四書五經義取士。士皆規規焉誦習其中。至白首而不能已。以故成宏正嘉之間。士習醇謹端。其高者能自通於性命之故。即其材質庸下者。亦無不依仿聖賢成格。以不失為寡過。然其於列代典章制度。或不暇以詳攷。而經籍異同得失之故。與夫漢唐經師之遺言墜緒。亦因之而淪失者多矣。故國初諸儒往往以為病。而思有以捄正其失。則當如程子之讀史不遺一字。朱子之博綜?籍。抑或如永嘉之經制龍門之事功。亦無不有益於經訓而可施於世。顧乃抹殺一切理學緒言。專求前人散佚之編。支離駁雜之說。用相誇尚。凡古先王之所以明術崇教修己治人之道。皆以為空疏苟且而置之略不復言。然而國家取士之成式。則固無改乎其舊。於是四書六籍。乃始第為梯榮媒利之資。而非大雅君子之所事。而舉業之途。不可問矣。故嘗私論之。取士之式。損益百王之制。至今日盡矣。無以加矣。顧其事益卑。而其途益若淺\狹固陋者何哉。則人以苟且之心與之故也。其卑者固第以為梯榮媒利之資。即一二俊傑自命之士。亦以為吾自有詩古文傳世。而不復措意其間。然則國家所以取士之故。固安在也。邇年以來。一二大省學政使。未嘗不深懲其故。而為之戒厲申飭。然其所以為說。則不過體格之間。而凡文章之原。與夫國家所以取士之故。則俱曖昧而莫明其說。此所以愈變而愈不能復也。吾友張子少淵。客授余里。好學能思。甚不欲為舉業之學。然其於舉業之文。則實能清真拔俗。而不敢苟且以為之者。其庶乎知文章之原。與國家所以取士之故者歟。秋八月。將赴省試。於是本百餘年學術所以盛衰之故。以釋君不欲為舉業之意。而亦用以自厲焉。

  制科取士之法攷湖廣通志

  劉子壯

  古之有天下者。必求聖賢以共之。以為非此不能安億萬之眾也。且以為非此不能居億兆之上。而使之相安。故有以天子而下訪匹夫之事。其後道微。上以功名為懸。而下有富貴之志。上下交相疑。而以術為御。於是法日密。而治亦日不古矣。堯之舉舜也。內有四凶。外有洪水。而其所詳者。乃在家人父子之間。又將以是試之。謂夫其道不出乎此也。伊尹樂堯舜之道。而湯與之伐夏。武王以呂尚為軍師。而所陳者敬義。當其時。或幣聘之。車載之。學焉而以為師。數千歲後。惟昭烈於武侯有之。此時未有制科。而其所取之士如此。其士固異。其取之也亦不同。其所以相與有成也。亦自非後之所能及。至士出於取。取立以法。則賓師之位虛。而道德之意微矣。周最近古。有三年賓興之典。此後世制科之原也。然考其制。由鄉學者。鄉大夫掌之。而用之大司徒。由國學者。大樂正掌之。而用之大司馬。然皆書其德行道藝。而無所謂文字之觀。禮曰。以賓禮禮之。猶有尊賢敬士之意。而無一切束縛猜禁。與夫徒隸役使之事。及周之衰。諸侯不貢士。士不養於學。乃各以其所學。顯於列國。進而為游談。退而為著術。而上以文取士。士以文自見之原。自此始矣。至漢文帝訪賈誼。武帝策董仲舒。遂為天子臨軒策士之始。其所言者皆天下大務。一代治亂之故。惜其君徒能知其言之善。而不能登之師傅。以竟其學。使二君者。能如湯武之於伊呂。其所表見必有進於古。豈特如是而已哉。隋唐沿之。武后有洛陽殿之親問。而其後直言如劉蕡者。乃不得第。其時士人不知有三代之學。而人君又多不自親問。其言既不得通於上。而上亦無為天下得人之意。故其文不顯。而士亦無所見。宋明以來。

  視為故事。規規乎聲偶之文。字畫之整。固宜其無明道知治之士也。此制科之在天子者也。漢用仲舒言。令列侯郡守。擇吏民賢者。歲貢各二人。而茂才孝廉於是始。其後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教射策。又為限年之法。儒者試經學。文吏試章奏。魏立九品中正之法。擇本州人為中正。吏部憑之授官。斯二者。猶兼經術德行。未專以文取士也。至晉舉秀異。宋用策試。隋置進士。始專以文取士。而士皆投牒自進矣。唐制有三。自天子有制第。而其在學館曰生徒。在州縣曰鄉貢。皆升有司而進退之。其科有十二。而行之久者。進士明經二者而已。然其法以聲韻帖誦為工。當時所尚者詩賦。而後世論善詩者。反不在其中。宋承明經進士之舊。而進士為盛。又分經義詩賦為二焉。論者曰。能擇師儒如胡瑗。以教國學。慎司如歐陽脩。以主文柄。則士得其養。而文可以正。此皆爭之於其末也。有明專用經義而兼取論策。其意兼以明道求治。而士皆習錄纂組。中無實得。苟取科第。其他又往往由於詭道。則士愈賤。而法亦欲變而無所之矣。此制科之在主司者也。合而考之。師焉。賓焉。臣焉。此三代以上之法也。經術焉。詩賦焉。文義焉。此漢唐以下之法也。親策而不能用其人。不親策而不能知其人。或得其人而知之不能深。用之不能盡焉。此天子制科之異也。不待上之舉之。而以名字自進。不必其人之可取。而以文辭為斷。又不必其文詞。而以詭道得使人謂制科可廢焉。此主司制科之異也。夫古之時得一士而可以治天下。今之時取數百士而天子尚不知其人。何則。古之人以為吾之治天下惟審乎此。而今之人以為吾之有天下不恃乎此也。故略之。古之時必先知而後官之。今之時皆先官其人而後察之。是以上無真確之見。亦無破格之舉。而下亦循資守分。無敢自言其有志於天下之大。吾嘗見國家乏人。至治不著。而蓄道懷志之士。需時待命。而無以顯於當世也。不揆疏昧。輒條其考如右。伏惟裁之。

  唐摭言後序

  程晉芳

  余承乏為四庫全書纂修。校唐摭言十五卷既畢。序以系之曰。曩余讀柳子厚送崔子符罷舉序。謂進士科必不可廢。尚之以孝弟。孝弟猶是人也。尚之以經術。經術猶是人也。喟然嘆曰。子厚不學至是乎。千古以降。墨守成規。俾人才不古若。皆子厚之說誤之也。及讀摭言。而益信余言之不謬。有唐三百年中。風氣澆漓。不逮漢晉遠甚。其未得科第。則干瀆而不恥。既得之。則矜詡而不休。至於謗詈主司。譏斥同輩。相習為故然。幸而制科頻舉。不專用此途。故能盡人之才。不然。唐之為唐。未可知也。夫有國家者不恃吾制度之精詳。而恃吾所以設制度之意。如使進之以孝弟。而吾實有上孝興弟之心。進之以經術。而吾實有篤古窮經之志。士何由而不應。而患其作偽以相欺耶。且同是人也。以詩賦名之。而為進士。以德行名之。而亦為進士。吾甯取德行名焉。鄉舉里選之法行。而猶有上書干進。投文邀譽者乎。由宋及明。考核之法益密。而制科益希。又莫唐若矣。正人心。求治法。司馬溫公二程子紫陽朱子之說具在。酌其中而行之。使與科第相濟相維。而不求速效。將士風丕變。浮靡之習益蠲。

  議時文取士疏乾隆三年禮部議覆

  查兵部侍郎舒赫德奏稱科舉之制。憑文而取。按格而官。已非良法。況積弊日深。僥倖日眾。古人詢事考言。其所言者。即其居官所當為之職事也。今之時文。徒空言而不適於用。此其不足以得人者一。墨卷房行。輾轉抄襲。膚詞詭說。蔓衍支離。以為苟可以取科第而止。其不足以得人者二。士子各占一經。每經擬題。多者百餘。少者不過數十。古人畢生治之而不足。今則數月為之而有餘。其不足以得人者三。表判可以預擬而得。答策隨題敷衍。無所發明。其不足以得人者四。且人才之盛衰。由於心術之邪正。今之僥倖求售者。弊端百出。探本清源。應將考試條款。改移而更張之。別思所以遴拔真才實學之道等語。謹按取進之法。三代以上出於學。漢以後出於郡縣吏。魏晉以後出於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於科舉。科舉之法。每代不同。而自明至今。則皆出於時藝。三代尚矣。漢法近古。而終不能復古。至漢以後。累代變法不一而足。其既也莫不有弊。九品中正之弊。毀譽出於一人之口。至於賢愚不辨。閥閱相高。劉毅所云。下品無高門。上品無寒士者是也。科舉之弊。詩賦則祇尚浮華。而全無實用。明經則徒事記誦。而文義不通。唐趙匡所謂習非所用。用非所習。當官少稱職吏者是也。時藝之弊。則今該侍郎所陳奏是也。聖人不能使立法之無弊。在乎因時而補救之。蘇軾有言。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之道在於責實。能責實。則雖由今之道。而振作鼓舞。人才自可奮興。若惟務徇名。則雖高言復古。法立弊生。於造士終無所益。今謂時文經義。以及表判策論。皆為空言剿襲而無用者。

  此正不責實之過耳。夫凡宣之於口。筆之於書。皆空言也。何獨今之時藝為然。且夫時藝取士。自明至今。殆四百年。人知其弊而守之不變者。非不欲變。誠\以變之而未有良法美意。以善其後。且就此而責其實。則亦未嘗不實於用。而未可概訾毀也。何也。時藝所論。皆孔孟之緒餘。精微之奧旨。未有不深明書理。而得稱為佳文者。今徒見世之腐爛抄襲。以為無用。不知明之大家。如王鏊唐順之瞿景?薛應旗等。以及國初諸名人。皆寢食夢寐於經書之中。冥搜幽討。殫智畢精。始於聖賢之義理。心領神會。融液貫通。參之經史子集。以發其光華。範之規矩準繩。以密其法律。而後可稱為文。雖曰小技。而文武榦濟。英偉特達之才。未嘗不出乎其中。至於姦邪之人。迂懦之士。本於性成。雖不工文。亦不能免。未可以為時藝咎。若今之抄腐襲爛。乃是積久生弊。不思力挽末流之失。而轉咎作法之涼。不已過乎。即經義表判策論等。苟求其實。亦豈易副。經文雖與四書並重。而積習相沿。慢忽既久。士子不肯專心學習。誠\有如該侍郎所云。數月為之而有餘者。今若著為令甲。非工不錄。則服習講求。為益匪淺\。表判策論。皆加覆覈。則必淹洽乎詞章。而後可以為表。通曉乎律令。而後可以為判。必有論古之識。斷制之才。而後可以為論。必通達古今。明習時務。而後可以為策。凡此諸科。內可以見其本源之學。外可以驗其經濟之才。何一不切於士人之實用。何一不可見之於施為乎。必變今之法。行古之制。則將治宮室。養游士。百里之內置官立師。訟獄聽於是。軍旅謀\於是。又將簡不率教者屏之遠方。終身不齒。其毋乃徒為紛擾而不可行。又況人心不古。上以實求。下以名應。興孝則必有割股廬墓以邀名者矣。興廉則必有惡衣菲食敝車羸馬以飾節者矣。相率為偽。其弊滋繁。甚至借此虛名以干進取。及乎?官之後。盡反所為。至庸人之不若。此尤近日所舉孝廉方正中所可指數。又何益乎。若乃無大更改。而仍不過求之語言文字之間。則論策今所見行。表者賦頌之流。是詩賦亦未嘗盡廢。至於口問經義。背誦疏文。如古所謂帖括者。則又僅可以資誦習。而於文義多致面牆。其餘若三傳科史科名法書學算學崇文宏文生等。或駮雜紛歧。或偏長曲技。尤不足以崇聖學而勵真才矣。則莫若懲循名之失。求責實之效。由今之道。振作補救之為得也。我聖主洞見取士源流。所降諭旨。纖悉坐照。司文衡職課士者。果能實心仰體。力除積習。杜絕僥倖。將見數年之後。士皆束身詩禮之中。潛心體用之學。文風日盛。真才日出矣。然此亦特就文學而已。至於人之賢愚能否。有非文字所能決定者。故立法取士。不過如是。而治亂興衰。初不由此。無事更張定制為也。所奏應毋庸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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