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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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孟下

  汪縉

  三代之治天下以道。其道具其器備也。三代後之治天下也以術。其道微其器亡也。古者治天下之大器有三。曰封建。曰井田。曰學校。自有封建。而後有公侯伯子男。有公侯伯子男。而後有吉凶賓軍燕饗脤膰慶賀之禮。有吉凶賓軍燕饗脤膰慶賀之禮。而後禮制行于諸侯。禮制行于諸侯。而後若卿若大夫若士若皁若輿若僚若僕臺圉若牧。以次相承。而禮制得行于天下之為人臣者矣。是則封建者制爵制祿之大器也。有井田而後有鄉州黨族閭比。有鄉州黨族閭比。而後有讀法會民祭祀喪紀昏冠飲酒之禮。有讀法會民祭祀喪紀昏冠飲酒之禮。而後禮制行于民閒。禮制行于民間。而後若圃若工若商若牧若嬪若衡虞若閒民。以次相舉。而禮制得行于天下之為人民者矣。是則井田者任地任民之大器也。有學校而後有君在父在兄在之禮。有君在父在兄在之禮。而後知有子臣弟之義。知子臣弟之義。而後禮制行于王太子。禮制行于王太子。而後若王子。

  若?后之太子。若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若俊秀之子。以次相觀。而禮制得行于天下之為人子者矣。是則學校者明人倫之大器也。繼三代而為治者。封建廢。郡縣興。舉古所謂考禮正刑一德之治。變為簿書算數。遂以吏胥得操官府之柄。其弊也官府視為具文。吏胥據為姦藪。其極也官府與吏胥。共手而浚民生。則紀綱弛矣。紀綱弛而?爭急。爭急而刑獄繁矣。井田廢。兼并興。舉古所謂保受葬救賙賓之治。變為傭徒市隸。遂以富民得制貧民之命。其弊也富民侈于王侯。貧民夷為奴婢。其極也暴君汙吏。征斂橫出。富與貧交困。則生計蹙矣。生計蹙而飢寒迫。飢寒迫而盜賊\起矣。學校廢。制科興。舉古所謂升之司徒詔之樂正者。變為有司之程尺。遂以空言而獲倖進矣。其極也倖進不以空言。而輸金輸粟。則擁厚貲者得美宦矣。擁厚貲者得美宦。而流品雜矣。流品雜而名器濫矣。于斯時也。欲復三代之器。不亦遠闊于事情哉。善治天下者。其惟有信賞必罰以御下。鋤姦擊暴以齊民。絕干請抑僥倖以取士而已。然則封建廢而郡縣興。井田廢而兼并興。學校廢而科舉興。此古今一大消長也。吾嘗求其消長之故。三代之器。至于澌滅無遺者。以秦之得志于天下。商鞅之言用于前。李斯之言踵于後也。鞅斯之言得見用于天下者。以孟子道之不行也。孟子?嘗有意于維持三代之封建井田學校矣。今考其書。道則三代之道也。器則三代之器也。以三代之器。行三代之道。三代必可復也。由此觀之。孟子之道行。則商鞅李斯之言絀。秦不能得志于天下。則三代之器不至澌滅無遺。然則孟子道之不行。鞅斯之言得見用于秦者。是又古今一大消長之樞也。嗚呼。三代之器。積之非一朝。修之非一王。竭數聖人之心思。歷千百年為之。而後以大備。及其衰也。以孟子之賢聖。孜孜汲汲。求維持完復之不足。以鞅斯偏家小說。澌滅之若炎火燎鴻毛焉。何天之無意于三代也。吾嘗深思其故。天下有不弊之道。無不弊之器。道猶規矩也。器猶方員也。規矩出乎天。出乎天者不弊。方員成乎人。成乎人者雖經神聖之創造。必歸于弊。三代之器至于周末。固有必消之勢焉。何也。

  封建者所以明君臣之分也。自爭奪起篡弒作而君臣之禍亟矣。此封建必消之勢也。井田者所以均民地之數也。自侵暴興經界亂而民地之律紊矣。此井田必消之勢也。學校者所以養賢材之具也。自學術壞橫議生而賢材之敗極矣。此學校必消之勢也。有所消者必有所長。此孟子之所以不能行道于天下。秦之所以得志于天下也。秦既得志于天下。于是毀滅三代之器。泯然無遺餘。後代即有願治之君。終不能復。然而其器亡非其道亡也。誠\得其道矣。器雖不具變而通之可也。秦以後善言治道者。莫董子若矣。其言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此直上直下?古今塞宇宙者也。在自立而已矣。善言治器者。又莫若賈生矣。其言有與孟子相表裏者。曰眾建諸侯而少其力。此孟子魯在所損之指也。曰禮貌大臣以厲其節。大臣厲而後可以率?屬。屬率而後可以治邦國。此孟子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之指也。知是則三代封建之遺意已行于郡國之間矣。其曰定經制。曰敺民而歸之農。皆著于本。著于本而後得以食其力。食其力而後得以安其分。安其分而後得以著其辨。此孟子所謂有恒產者有恒心也。如是則三代井田之遺意已行于兼并之日矣。其曰諭教太子。能諭教而後能修身。能修身而後能事親。能事親而後能愛人。能愛人而後能君人。此孟子所謂人倫明于上。小民親于下也。如是則三代學校之遺意已行于制科之日矣。非然者臣節不厲而君子犯義矣。民分不安而小人犯刑矣。太子不知學則上無禮下無學而賊\民興矣。此三代下治天下之極弊也。嗟乎孟賈者治器之大匠也。鞅斯者壞器之賤工也。孟子修之于未壞之前。賈生言之于已壞之後。在治天下者善用之而已矣。後之儒侈言三代者多矣。然不明其道術之大分消長之大機。乃于暴秦煨燼之餘。摭拾遺文。挂一漏百。以為治天下之道在是。施之于政而輒敗。吾未見其得為大匠也。適為賤工所竊笑而已。

  繩荀上

  汪縉

  元黃剖判。萬物混形。血氣凝動。嗜欲蠢蠢。嗜欲欲遂。不遂則爭奪生。人弱物強。物害乃滋。聖人出為之驅物衛民。于是?然戴附之以為君師。故君之立。民立之也。物害既除。民又自相攻擊為人道憂。治之者非如治物之可以力捍勢御械羈智絡也。聖人憂之。因其天制之為禮。以善人道。然後人道立。所謂善人道者何始也。曰始于因。因也者因其天。是故因德賢小大制君臣禮。因生生相禪制父子禮。因男女胖合制夫婦禮。因同腹昭蘇制兄弟禮。因異系相歡制朋友交接禮。由五者又推通焉制之差等。使其嗜欲不得亂。以紀綱人道。人道由斯乃不壞。是故後之君天下者。誠\能察其始。修禮以養人之欲。天下相安于禮之中。君臣同德。父子一心。夫婦相嚴。兄弟耽樂。朋友道終。敬讓之風。行于海內則人道立。人道立則天下清甯。萬物得所。日進于治。進于治者禮治之也。不能察其始。不能修禮以養人之欲。天下相爭于欲之中。君臣離德。父子異心。夫婦相謫。兄弟相猶。朋友道不終。乖戾之氣。積于宇內則人道窮。人道窮則天下否塞。萬物失所。日趨于亂。趨于亂者欲亂之也。然則已亂在養欲。養欲在由禮。由禮在修禮。

  君天下之大法?在是矣。荀子曰。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辨也。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禮。禮莫大于聖王。又曰無君以制臣。無上以制下。天下害生縱欲。欲惡同物。欲多而物寡。寡則必爭矣。離居不相待則窮。而無分則爭。窮者患也。爭者禍也。救患除禍。則莫若明分使?矣。此君所由立禮所由起。君天下者。不可不一察此言也。且夫君天下者。億兆人中之一人焉也。以一人養億兆人之欲。欲給養焉?難矣。雖然。得其說而養之。無難也。夫能養億兆人之欲也。必其能先寡一(已)之欲者也。能以禮養億兆人之欲也。必其能先以禮寡一(已)之欲者也。人君不能以禮先寡其欲。勢足以盈縱之。幾不虧億兆人之欲。以滿一(已)之欲也。幾不隄億兆人之欲。以流一(已)之欲也。即虧即滿。即隄即流。此億兆人畏刑惡?亦即靜然安虧安滿安隄安流。未嘗敢誰何。而人君之志殫。人君之威亦且大白矣。然而億兆人之安虧。情不安虧也。億兆人之安隄。情不安隄也。億兆人之安人君之滿也。非其情也。億兆人之安人君之流也。非其情也。積威?之也。亡何而虧者驟滿。隄者驟決。滿者驟傾。流者驟閼。智者不及謀\。勇者不及顧。猋旋獸駭風舉雲搖。而人君之欲虛矣。秦是也。後之人君而繩以無欲之說。繩以以禮寡欲之說。吾知其難也。苟用其虧億兆人之欲之才。用其隄億兆人之欲之才。以養億兆人之欲。豈庸主中主所得追其步驟乎。而不勝其欲以及茲也。且不勝其獨欲以及茲也。嗚呼。未有樂獨欲而不底于覆亡其欲者也。是故太上養欲。其次同欲。其下獨欲。獨欲者。秦是也。同欲者。順人之欲以遂己之欲者也。三代之賢君。漢唐之治主。是也。且天下之所欲者何也。士之欲存乎名。農之欲存乎粟。工之欲存乎器械。商之欲存乎貨賄。順欲者敬士重農勸工通商。

  使各得其欲。士知愛重。農多?藏。工役技能。商樂通流。于斯時也。君則何憂欲之不遂哉。臣榮者君必不辱也。家富者國必不貧也。肆良者庫必不楛也。市盈者府必不虛也。君則何憂欲之不遂哉。彼憂欲之不遂者。必其侮士賤農墮工病商。使天下咸失其欲者也。與人同欲者。則又何憂欲之不遂哉。然則能同天下之欲。與不能同天下之欲。其效可?矣。雖然。必有養欲之主。而後禮教明。必有寡欲無欲之主。而後養欲之治修。養欲之治修。而後倫理得。天下肥。是謂大順。堯舜禹湯文武是也。

  繩荀中

  汪縉

  君天下者。宅中而總四海之眾。聚則治。散則亂。聚于一則治。聚于二則亂。聚散一二之分。治亂由焉矣。且天下之勢至渙也。聚之至難也。散之至易也。聚難聚。聚易散。何道之從。其不在官人乎。有分之者。有統之者。分之者有司也。官人者因事分職。相絕相通。相輔相察。是故患其侵也而相絕。患其隔也而相通。患其疏也而相輔。患其姦也而相察。因職任能。宜專宜簡。宜責成。宜宥小眚。是故欲其竭情也宜專。欲其裕才也宜簡。慮其怠于後也宜責成。慮其怯于前也宜宥小眚。職分則事舉。能分則職舉。職有大小。不可偏稽。能有高下。不可猝知。奠其大小。隸其高下。則必有統之者矣。統之者宰相也。官人者相誠\得其人。惟其類拔之朝。在朝者復推其類布天下。書稱百寮師師。同寅協恭和衷。唐虞之所以興也。相不得其人。布私人于朝。私人復推其類?布于天下。詩人究王?春秋書尹氏。周之所以衰也。天下治亂之機其在此矣。然則官人者。君天下之要術。擇相者。又官人之要術也。荀子曰彼持國者。不可以獨也。然則強國榮辱。在于取相矣。又曰人主者。以官人為能者也。論一相以兼率之。使臣下百吏。莫不宿道鄉方而務。是夫人主之識也。又曰能當一人而天下取。失當一人而社稷危。不能當一人而能當千人百人者。說無之有也。嗚呼。此萬世君天下者之大法也。雖然。吾患擇相者之難也。吾所謂難。不于賢主。于英主。不于有事之時。于無事之時。宰相者。天下之士之特也。

  人主能屈節于天下之士。然後能得天下之士之特而用之。賢主以禮待士。其能屈節于天下之士也明矣。英主以駕御之術待士。其不能屈節于天下之士也又明矣。天下之士之特。可招以禮。不可招以駕御之術。且英主當有事之時。所駕御者必天下之雄駿也。當無事之時。駕御中材而已。取宰相于雄駿。取宰相于中材。必有知其難易者。況取宰相于有事之時。能否立?取宰相于無事之時。其能否有?于數年後者。有當時謂之能。後世不謂之能。當時不謂之能。後世謂之能者。此吾之所謂難也。雖然。不可以不擇也。荀子曰。援夫千歲之信法以持之也。安與夫千歲之信士為之也。千歲之信士何表也。荀子曰。此夫以千歲之法自持者也。以千歲之法自持者何表也。荀子曰。曉然獨明于先王之所以得之。所以失之。知國之安危臧否。若別黑白。是其人者也。其取之奈何。荀子曰。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則流清。原濁則流濁。又曰官人守數。君子養原。信斯言也。則取相者其不在于修身乎。其不在于修身乎。

  繩荀下

  汪縉

  論一世之得失。億萬世備焉。有立前觀後者矣。荀子之論秦也。有舉往鏡來者矣。賈子之論秦也。秦以強兼天下。二世而亡。非強之?強而不審于本末之?也。古之天下。未有不得之強。失之弱者。強者百治。以喜則懷。以怒則威。以令則行。以禁則止。以守則完。以攻則破。以禮樂則雍。以政刑則肅。弱者百亂。以喜則狎。以怒則離。以令則梗。以禁則匿。以守則削。以攻則疲。以禮樂則飾。以政刑則玩。得失之數可?矣。然而強于本者植。強于末者折。強于本者。開無盡之藏。塞無隙之竇。強于末者。盡其藏矣。隙其竇矣。此本末之效也。秦之強。本邪末邪。刑賞農戰。強之具也。道德仁義。強之本也。剛決刻急。強之末也。強之具藏之深則愈完。暴之急則速敗。剛決刻急。所以暴之也。道德仁義。所以藏之也。古者藏刑賞農戰于道德。道德威。藏刑賞農戰于仁義。仁義張。秦孝公商鞅。知有強之具。不知有藏。以強立強。勢已易竭。始皇李斯。更從而暴之。暴之不已而具竭。竭之不已而具敗矣。其卒盡于胡亥趙高也宜也。其始也以強立國。以民力立強。以刑立民力。其繼也以強竭強。以民力竭民力。以刑竭刑。其卒也以強敗強。以民力敗民力。以刑敗刑。強之所由立者刑。并民力于農戰。所由竭者刑。并民力于恣睢。

  所由敗者刑。并民力于昏虐。立于孝公商鞅。竭于始皇李斯。敗于胡亥趙高。失其本也久矣。此藏之不深之禍也。荀子曰。力術止。義術行。賈子曰。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責其藏之不深耳。曰義術。曰仁義。藏也。所以完之也。此論一代之得失也。謂之億萬世係焉者。億萬世之大計有三。一曰重天下之根本。一曰開天下之壅塞。一曰端天下之風尚。根本重。則天下不搖。根本者言乎民也。重之者。勿傷民財。聚其田廬林園器賄。則有餘財。勿傷民力。寬其心志耳目手足。則有餘力。勿傷民氣。保其父子夫婦兄弟。則有餘氣。天下患不足。不患有餘。有餘者可以處無事。可以支有事。不足者無事則愁苦。有事則畔散。不可以處。不可以支。此天下之大計一矣。壅塞開。則天下不決。壅塞者言乎諂諛之臣也。開之者。勿自多其智以盡匹夫之慮。盡匹夫之慮。國乃利。勿自堅其辟以詔百官之匿。詔百官之匿。謀\乃拙。勿惡逆而喜順以來細人之佞。來細人之佞。乃斷萬民之命。君民一體也。一體流通者疾不作。一國流通者病不伏。此天下之大計一矣。風尚端。則天下不疑。風尚者言乎師儒之道也。端之者。勿以勢利消廉恥。廉恥消。民乃囂。勿以新進踰老成。老成輕。下乃爭。勿以小才易大德。大德易。後必失。

  師儒者。國之準繩規矩也。無準繩。何以不窮于為平為直。無規矩。何以不窮于為方為員。無師儒。何以不窮于為國。此天下之大計一矣。秦獨糜爛其生民。湛溺于諂諛。放棄其師儒。然則天下之根本已絕也。壅塞積。風尚頗。而國亦亡矣。嗚呼。此秦之失大計也。古今得失之林視此矣。上觀百世下觀百世。凡暴主之失其理者千萬端。未有不由于輕民者也。聖主之得其理者亦千萬端。未有不由于重民者也。國之亡古有千萬。未有不由于民心之背上。國之興古亦有千萬。未有不由于民心之嚮上。民心之嚮背乎上。君心之輕重乎民為之也。佞臣之事主。失其理者千萬端。未有不由于阻上下之情。忠臣之事主。得其理者亦千萬端。未有不由于通上下之情。阻上下之情者古有千萬。未有不由于諂曲。通上下之情者古亦有千萬。未有不由于質直。民情之通阻。臣之質直諂曲為之也。歷年而短失其理者千萬端。未有不由于苟一時之利。不顧後世之害。歷年而永得其理者亦千萬端。未有不由于顧後世之害。不苟一時之利。苟一時之利不顧後世之害者古有千萬。未有不由于輕師儒。顧後世之害不苟一時之利者古亦有千萬。未有不由于尊師儒。歷年之多寡。師儒之隆替為之也。古今得失之林具此矣。嗚呼。論一秦而前乎秦後乎秦者之得失昭焉矣。此億萬萬世之計也。

  衡王

  汪縉

  六經同體而異用。文中子因其用而識其體。識其體而達諸用。其述易也。於運\行之智。有以知其時。其述書也。於變化之制。有以識其中。其述詩也。於興衰之由。有以得其要。其述禮也。於三才之接。有以達其奧。其述樂也。於九變之治。有以觀其成。其述春秋也。於王道之輕重曲直。有以取其衷。其讀經也。傷遷固而下。述作紛紛。帝皇之道。暗而不明。天人之意。否而不交。制理者參而不一。陳事者亂而無緒。不得已因貳以濟。非敢以仲尼自居也。稽仲尼之心而已矣。其以蒼生為心也。其以中國為訓也。其蘊諸天命者也。其以之建皇極?彝倫也。凡以稽仲尼之心。一中而已。是中也。古今。橫四海。而無不在焉者也。順之則吉。悖之則凶者也。文中子曰。命之立也其稱人事乎。故君子畏之。無遠近高下而不應也。無洪纖曲直而不當也。其知者命乎。曰已者非他也。盡性者也。心者非他也。窮理者也。其知心知性者乎。又曰聖人之道。若寒暑進退。物無不從之而不知其由也。其知化者乎。曰不以天下易一民之命。其知王道者乎。命也。性也。心也。化也。王道也。一中而已矣。中也者。古今橫四海。而無弗在焉者也。龍川陳氏聞其風而悅之。修皇帝王霸之學。見聖賢之精微。流行於事物而不息。於是力持三代以下。為經世。非為漢唐也。秦隋之不能一天下者。嗜殺而已。漢唐之能一天下者。不嗜殺而已。此其卒為天心之所眷。民命之所繫也。陳氏於是持之甚力。予其心也。古今。橫四海。而無弗在焉者也。雖然龍川知天理之在人心者萬古不息。不知天理之在人心萬古不息者必以堯舜為至。知天理之在人心萬古不息者流形於事物。不知天理之在人心流行於事物者皆備於我。龍川之學。得文中子之粗者而已。文中之學至精。故有取於兩漢。然無欣羡兩漢之心也。以故經綸於事物。然未嘗滯心於事物也。龍川則已有欣羡漢唐之心矣。則已滯心於事物矣。故曰得其粗。然天理之在人心者萬古不息。此即堯舜之所以為堯舜也。龍川失在欣羨漢唐之心未去耳。去其欣羨漢唐之心。堯舜之至者即天理之在人心者而已。天理之在人心萬古不息者流行於事物。此即其備於我者也。龍川失在滯心於事物耳。去其滯心於事物。皆備於我者。即其流行於事物者也。其不可以一變而至道者乎。吾故附於河汾而極論之。

  著議

  龔自珍

  自周而上。一代之治即一代之學也。一代之學皆一代王者開之也。有天下。更正朔。與天下相見。謂之王。佐王者謂之宰。天下不可以口耳喻也。載之文字。謂之法。即謂之書。謂之禮。其事謂之史職。以其法載之文字。而宣之士民者。謂之太史。謂之卿大夫。天下聽從其言語。稱為本朝。奉租稅焉者謂之民。民之識立法之意者謂之士。士能惟闡本朝之法意以相誡語者謂之師儒。王之子孫大宗繼為王者謂之後王。後王之世之聽言語奉租稅者謂之後王之民。王若宰若大夫若民。相與以有成者。謂之治謂之道。若士若師儒。法則先王先冢宰之書以相講究者。謂之學師儒。所謂學有載之文者亦謂之書。是道也。是學也。是治也。則一而(己)矣。乃若師儒有能兼通前代之法意亦相誡語焉。則兼綜之能也。博聞之資也。上不必陳於其王。中不必采於其冢宰。其太史大夫。下不必信於其民。陳於王。采於宰。信於民。則必以誦本朝之法讀本朝之書為率。師儒之替也。源一而流百焉。其書又百其流焉。其言又百其書焉。各守所聞。各欲措之當世之君民。則政教之末失也。雖然。亦皆出於其本朝之先王。是故司徒之官之後為儒。史官之後為道家老子氏。清廟之官之後為墨翟氏。行人之官之後為縱橫鬼谷子氏。禮官之後為名家鄧析子氏。公孫龍氏。理官之後為法家申氏韓氏。世之盛也。登於其朝而習其揖讓。聞其鐘鼓。行於其野。經於其庠序。而肄其豆籩。栔其文字。處則為佔畢絃誦而出則為條教號令。在野則熟其祖宗之遺事。在朝則?忠於其子孫。夫是以齊民不敢與師儒齒。而國家甚賴有士。及其衰也。在朝者自昧其祖宗之遺法。而在庠序者猶得據所肄習以為言。抱殘守闕。纂一家之言。猶足以保一邦。善一國。孔子曰。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又曰吾不復夢見周公。至於夏禮商禮。取識遺忘而已。以孔子之為儒而不高語前哲王。恐蔑本朝以干戾也。至於周及前漢。皆取前代之德功藝術。立一官以世之。或為立師。自易書大訓雜家言。下及造車為陶醫卜星祝倉庾之屬。使各食其姓之業。業修其舊。此雖盛天子之用心。然一代之大訓不在此也。後之為師儒不然。重於其君。君所以使民者則不知也。重於其民。民所以事君者則不知也。生不荷耰耡。長不習吏事。故書雅記。十窺三四。昭代功德。瞠目未睹。上不與君處。下不與民處。由是士則別有士之淵藪者。儒則別有儒之林囿者。昧王霸之殊統。文質之異尚。其惑也則且援古以刺今。囂然有聲氣矣。是故道德不一。風教不同。王治不下究。民隱不上達。國有養士之貲。士無報國之日。殆夫殆夫。終必有受其患者。而非士之謂夫。

  通今日知錄

  顧炎武

  漢時天子所藏之書。皆令人臣得觀之。故劉歆謂外則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內則有延閣廣內秘室之府。而司馬遷為太史令。紬石室金匱之書。劉向楊雄校書天祿閣。班斿進讀?書。上器其能。賜以秘書之副。東京則班固傅毅為蘭臺令史。並典校書。曹褒於東觀撰次禮事。而安帝永初中。詔謁者劉珍。及博士議郎四掾府史。五十餘人。詣東觀校定五經諸子傳記。竇章之被薦。黃香之受詔。亦得至焉。晉宋以下。此典不廢。左思王儉張纘之流。咸讀秘書。載之史傳。而柳世隆至借給二千卷。唐則魏徵虞世南岑文本褚遂良顏師古。皆為秘書監。選五品以上子孫工書者。手書繕寫。藏於內庫。而元宗命宏文館學士元行沖。通選古今書目。名為?書四錄。以陽城之好學。至求為集賢院吏。乃得讀之。宋有史館昭文館集賢院。謂之三館。太宗別建崇文院。中為秘閣。藏三館真本書籍萬餘卷。置直閣校理。仁宗復命繕寫校勘。以參知政事一人領之。書成。藏於太清樓。而范仲淹等嘗為提舉。且求書之詔無代不下。故民間之書得上之天子。而天子之書。亦往往傳之士大夫。自洪武平元。所收多南宋以來舊本。藏之秘府。垂三百年。無人得見。而昔時取士一史三史之科。又皆停廢。天下之士於是乎不知古。司馬遷之史記。班固之漢書。干寶之晉書。柳芳之唐歷。吳兢之唐春秋。李燾之宋長編。並以當時流布。至於會要日歷之類。南渡以來。士大夫家。亦多有之。未嘗禁止。今則實錄之進。焚草於太液池。藏真於皇史宬。在朝之臣。非預纂修。皆不得見。而野史家傳。遂得以孤行於世。天下之士於是乎不知今。是雖以夫子之聖起於今世。學夏殷禮而無從。學周禮而又無從也。況其下焉者乎。豈非密於禁史而疏於作。人工於藏書而拙於敷教邪。遂使帷囊同毀。空聞七略之名。冢壁皆殘。不?六經之字。鳴呼悕矣。

  與友人論學書

  顧炎武

  比往來南北。頗承友朋推一日之長。問道於盲。竊歎夫百餘年以來之為學者。往往言心言性。而茫乎不得其解也。命與仁。夫子之所罕言也。性與天道。子貢之所未得聞也。性命之理。著之易傳。未嘗數以語人。其答問士也。則曰行(已)有恥。其為學。則曰好古敏求。其與門弟子言。舉堯舜相傳。所謂危微精一之說。一切不道。而但曰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嗚呼。聖人之所以為學者。何其平易而可循也。故曰下學而上達。顏子之幾乎聖也。猶曰博我以文。其告哀公也。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學。自曾子而下。篤實無若子夏。而其言仁也則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今之君子則不然。聚賓客門人之學者數十百人。譬諸草木。區以別矣。而一皆與之言心言性。舍多學而識以求一貫之方。置四海之困窮不言。而終日講危微精一之說。是必其道之高于夫子。而其弟子之賢于子貢。祧東魯而直接二帝之心傳者也。我弗敢知也。孟子一書。言心言性。亦諄諄矣。乃至萬章公孫丑陳代陳臻周霄彭更之所問。與孟子之所答者。常在乎出處去就辭受取與之間。以伊尹之元聖。堯舜其君其民之盛德大功。而其本乃在乎千駟一介之不視不取。伯夷伊尹之不同於孔子也。而其同者則以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夫子之所罕言。而今之君子之所恒言也。出處去就辭受取予之辨。孔子孟子之所恒言。而今之君子所罕言也。謂忠與清之未至於仁。而不知不忠與清而可言以仁者未之有也。謂不忮不求之不足以盡道。而不知終身於忮且求而可以言道者未之有也。我弗敢知也。愚所謂聖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學以文。曰行(已)有恥。自一身以至於天下國家。皆學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來辭受予取之間。皆有恥之事也。恥之於人大矣。不恥惡衣惡食而恥匹夫匹婦之不被其澤。故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嗚呼。士而不先言恥。則為無本之人。非好古而多聞。則為空虛之學。以無本之人而講空虛之學。吾見其日從事於聖人而去之彌遠也。雖然。非愚之所敢言也。且以區區之見。私諸同志而求起予。

  國初承明季之弊。故其言如此。至於近日。而違行己之恥。與置四海之困窮者。又不在內心之儒。而在徇末之士矣。

  安福修學記

  施閏章

  天下之盛衰。人才之得失。皆視其學之興廢。兵革未息則不暇治學。及其既平。吏困於簿書。士窮於衣食。淹月累歲。卒以無成。故非強幹有為者不為功。新野進士焦君榮。治安福之三年。承水旱之後。逋負相接。漕艘之營作。屯卒之勾補。兵艦之驛騷。山民之獷悍。事頻節促。不遑宵晝。於此而從事學宮。進諸生。治?豆。吾見其才行之去人遠矣。雖然。古者有學無廟。師弟子。日習其中。而因祭菜以明敬也。後世有廟無學。置博士之長。僅司俎豆。而弟子不與居也。然則學雖具而?無人焉。以滋茂艸。猶無學也。名?而實背。途一而趨岐。雖委粟於地以飽窶士。猶無學也。夫學者求諸聖人之道。而以之育才則才出。以之?事則事治者也。漢人多尚經學。服官斷獄之事。無一不出於經。今人首尚制舉業。而以其餘力治經。父師之所傳。子弟之所習。詩易春秋之指。甚且稍謬於聖人。非惟無學。亦無經也。又或自以為經。而不知何者為學也。由斯以觀聖人之經。果何益于今之世哉。安福於吉為中縣。士?而材茂。舊多君子。明正嘉間以理學稱者。鄒公守益最著。次則劉公陽及文敏邦采諸公。皆反身切理。深入而自得。故一時從之者甚眾。其後學者之患。或離經史。侈空談。于是劉公陽嘗極論之。以為世儒道堯舜之孝弟。而鄉黨無稱。小溫公之誠\實。而然諾不踐。深言幽獨。而無忌於可指可視。高言著察。乃未及乎行之習之。吾讀其言。未嘗不撫卷歎息。深吾道之憂也。居今之世。志聖人之道。雖鑿巖而處。負經而鋤。居孑孑。行踽踽。苟其氣專而力深。吾知其必有獲也。況士?材茂。聚族於學。而弦誦飲食其中者乎。工有肆。農有畔。士有學。各其所也。亦各其業也。由其塗者眾而收效者寡。則吾所不敢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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