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耳目所闻见,心意所知识,性情所好恶,利害所去就,亦皆同务焉。若材能有大小,智略有深浅,听明有暗照,质行有薄厚,亦则异度焉。非有大材深智,则不能见其大体。大体者,皆是当之事也。夫言是而计当,遭变而用权,常守正,见事不惑,内有度量,不可倾移而讠狂以讠矞异,为知大体矣。
如无大材,则虽威权如王翁,察慧如公孙龙,敏给如东方朔,言灾异如京君明,及博见多闻,书至万篇,为儒教授数百千人,只益不知大体焉。维王翁之过绝世人有三焉:其智足以饰非夺是,辨能穷诘说士,威则震忄瞿群下,又数阴中不快己者。故群臣莫能抗答其论,莫敢干犯匡谏,卒以致亡败,其不知大体之祸也。帝王之大体者,则高帝是矣。高帝曰:“张良、萧何、韩信,此三子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故得天下。”此其知大体之效也。王翁始秉国政,自以通明贤圣,而谓群下才智莫能出其上。是故举措兴事,辄欲自信任,不肯兴诸明習者通共,苟直意而发,得之而用,是以稀获其功效焉。故卒遇破亡。此不知大体者也。
高帝怀大智略,能自揆度,群臣制事定法,常谓曰:“庳而勿高也,度吾所能行为之。”宪度内疏,政合於时,故民臣乐悦,为世所思,此知大体者也。王翁嘉慕前圣之治,而简薄汉家法令,故多所变更,欲事事效古。美先圣制度,而不知己之不能行其事。释近趋远,所尚非务,故以高义,退致废乱,此不知大体者也。高祖欲攻魏,乃使人窥视其国相及诸将率左右用事者,知其主名,乃曰:“此皆不如吾萧何、曹参、韩信、樊哙等,亦易兴耳。”遂往击,破之。此知大体者也。
王翁前欲北伐匈奴,及后东击青、徐众郡赤眉之徒,皆不择良将,而但以世姓及信谨文吏,或遣亲属子孙,素所爱好,咸无权智将帅之用,猥使据军持众,当赴强敌。是以军合则损,士众散走;咎在不择将。将兴主俱不知大体者也。动如雷震,住如岳立,攻如奔电,取如疾风,前轻后重,内实外虚。周亚夫严猛哮吼之用,可谓国之大将军。世有围棋之戏,或言是兵法之类也。及为之,上者远棋疏张置,以会围,因而伐之,成多得道之胜。中者,则务相绝遮要,以争便求利,故胜负狐疑,须计数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