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靳然呼吸慢慢沉了下来。
他就那么微眯起眼，周身裹着肃穆的低气压，眼神冰冷骇人。
沈安宁心底有些发怵，硬撑着强装淡定：“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只是想要你别去找沈安宁而已，你这段时间夜夜不着家，我有管过你吗？”
傅靳然不可能答应的。
他可以说不去找别的女人，可唯独不愿意不找沈安宁。
这就是他跟沈安然永远调解不了的矛盾，注定要有一方做出妥协。
而显然，妥协的这个人，不可能是傅靳然。
他从小到大顺心惯了，养得一身桀骜不服输的性子。
这会儿直沈安然来了一句：“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离婚。”
离婚？
沈安然脸色一变，手指猛地攥紧了，指甲划破掌心尖锐的疼：“你少拿离婚威胁我，为什么每次只要是跟那个小贱人有关的事，你张口闭口就是要跟我离婚，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拼着一股不甘的劲儿问出口。
却又有些不敢听傅靳然的回答。
若真听到他将这段婚姻，将她这个人贬低得一文不值，她会难受死的。
沈安然抬起手捂了一下脸，周身尽是颓废的气息，声音都哑了下来：“算了，你别说了，我也不想听。”
傅靳然却从来不会顾及她的情绪，这会儿直接挑明了：“不管你爱不爱听，离婚的事，我从来都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他淡淡地抬眸瞥了沈安然一眼，语气寡淡：“反正跟我在一起，你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幸福，不是吗？又何必硬绑在一起。”
傅靳然也不等沈安然立刻给出回应。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出了房间。
沈安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往门边追了两步，却只能看见傅靳然远去的背影：“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走廊里只剩下傅靳然头也没回的背影，一句解释都没有。
……
几天后，沈起升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取证，终于开庭了。
沈安宁推了公司的工作准时到达法院门口。
碰见了沈安然。
她这次是一个人来的，温红梅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到场。
她跟沈起升可还没离婚，不过也就差着那张纸罢了。
沈安然穿了一条黑色的修身长裙，看见沈安宁就斜眸瞪了她一眼，却好歹没在法院门口骂人。
顾彦明一直跟在沈安宁身边，只淡淡瞥了沈安然一眼，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走吧，事已成定局，今天过来就是走个形式，你不用太紧张。”
沈安宁垂下眼眸，低声笑了笑了，再抬眸，眼神已经恢复了一惯的冷静自持：“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缓缓抬眸往上看，望着法院正门上方高高悬挂着的国徽，一步步往上走。
从今往后，她就真要彻底失去一个父亲了。
不过，她不后悔。
沈安宁步入法院，坐上了原告方的位置，对面被告席的位置还空着，沈起升直到开庭最后一分钟，才黑着脸从后门进来，望着沈安宁的目光充满了阴沉的怨毒，像是要将她活剥了。
沈安宁只当没看见，听着法官宣读法庭纪律，宣布开庭。
一系列证据一一呈现出来，顾彦明早就准备充分了，几分钟的功夫就说得对面沈起升的律师哑口无言。
沈起升利用付烟的名义贩卖玉佩，经济犯罪的罪名核实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宣判结果敲定的一瞬间，沈起升像是瞬间被人抽了骨头那般，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真的彻底失去了一切。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沈安然慢慢站了起来，最后看了沈起升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审判庭。
沈起升被两个人压住站起来，余光瞥见沈安宁的方向，忍不住挣扎了一下，破口大骂了起来：“沈安宁，你这个白眼狼，孽障，跟你那个没心肝的妈一样，是个自私自利的蠢货，自己名利双收，却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沈安宁本不想理他，看两个人都险些有些压不住他，这才回头看着他，淡淡道：“不劳你费心，我将来一定会活得很好的，毕竟我妈在天有灵，保佑着我。”
她脸色无比平静，眼角眉梢中甚至还有几分松了口气的浅淡笑意：“你也别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你，你现在的一切结局都是你贪得无厌后的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沈起升怒目瞪着她，阴沉沉地低骂：“我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好女儿啊，沈家都让你毁了！”
沈安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此刻看着，熟悉又陌生。
她心底一时生出几分感慨，却没半分同情和怜悯，跟着顾彦明慢慢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沈安宁微眯了一下眼眸，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挺心狠的？他好歹是我父亲，可是判决下来的那一刻，我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顾彦明微一挑眉：“这个，你得问你自己，你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多余的情绪，向来都是怎么开心怎么来的，这件事上怎么反而多愁善感了起来？”
他处理过很多这种案件，接触过的被告原告中，事后后悔的，也大有人在。
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出现在沈安宁身上，倒真让他有些意外。
他不想看沈安宁在这种事上犯浑，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经济犯罪的证据都是真的，他不配得到你的同情，抛开父女情分不说，你没做错，而且没记错的话，他也没对你尽过多少父亲的责任吧？”
沈安宁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弧度，语气多了几分释然：“你说得对，我问心无愧。”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高跟鞋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沈安然怒气冲冲地谴责：“问心无愧？好一句问心无愧，沈安宁，你真的没有心的！”
她刚哭了一通，眼圈红肿一片，眼底还有未干的泪意，却都掩饰不住她眼神里对沈安宁深深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