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民似乎很久未曾与人交心谈话，逮着惧留孙说了个没完。
“你小子，虽然是个哑巴，还是得拼上一拼。”
那流民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道：
“学宫开了之后，你只做出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说不定这能蒙混过关。”
“只要能进学宫，学到东西，就算被人欺负，也是值得的！”
“如果你小子不知道怎么去，你大爷可以带你去。”
惧留孙摇摇头。
他还要蹲守王宫，监控敖雨，怎么可能去所谓的学宫。
堂堂十二金仙，与凡夫俗子济济一堂，想想就着实可笑！
那流民见惧留孙摇头，愤怒道：
“你大爷我难得当次好人，你不愿意去便算了！”
“以后你是这样在街头讨饭，迟早会后悔的！”
惧留孙安静坐着，一副无所谓态度。
那流民沉默一会儿，咬牙道：
“你小子是不是怕钱不够？”
“你放心，有你大爷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
“只要你能入学宫，你大爷我养你！”
惧留孙扭头看向流民。
他眼睛血丝密布，似乎做出这个决定很不容易。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自己顶多算是所谓的强门中人。
何至于为了陌生人拜入学宫，甘愿讨饭多养活一个人呢？
那流民惨笑道：
“当年和你大爷一起成为流民的，还有我弟弟。”
“似乎是你大爷在娘胎太狠，你大爷的弟弟瘦小得可怜，与你一般。”
“在逃到朝歌的路上，你大爷的弟弟活活饿死。”
“当初还有一口饭，你大爷太饿了，没留给他吃。”
“你大爷的弟弟很是聪明，如果能进学宫，日后肯定出人投递。”
“他奶奶的，你大爷当初为什么要吃掉那口饭呢？”
随后是一顿含混不清的自责，眼泪从那高大流民黑乎乎的脸蛋上滚落，脸上出现几道白痕。
惧留孙叹息一声，将碗里剩余的钱放到流民碗中，起身离去。
那流民起身正要追逐，却一瞬间再也找不到那个瘦弱的少年。
当初那一口饭，真的能救活流民的弟弟么？
那流民能够撑到朝歌，本就是因为体质矫健，绝非那一口饭之功。
惧留孙不愿再听，再看下去，索性离去。
“商王，你连你御下子民都保护不好，还当什么人王？”
惧留孙心中思索。
“若是换做西岐姬昌，说不定，说不定……”
他也无法保证，换了姬昌来，能做的更好。
惧留孙对着凡间之事本就不清楚，除了叹息可怜，转身离去之外，也没有其他能做之事。
“子牙如此聪慧，想来能够让天下百姓安定。”
惧留孙自我安慰两句，不再思索这些事情，转而化作普通居民，时不时路过王宫监视。
朝歌野外，一众阐教门人盘坐，面带杀气。
“好凶的一群人！”
不多时，路过一群放牛娃，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阐教门人波澜不惊，自顾盘坐。
姜子牙却轻咿一声。
那群放牛娃中，有一个孩童，似乎刚足两岁，根骨极佳。
如今昆仑山五代弟子皆被拐走，阐教中人又忙于西岐之事，一直没来得及扩张。
见到这个根骨极佳的少年，姜子牙动了心思。
其余门人纷纷睁开眼，见到这个孩童，也是眼前一亮。
“小娃子，想不想成为仙人？”
姜子牙上前，笑眯眯问道。
那个孩童似乎极为胆小，很快躲到一个稍微高大的孩童身后。
“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都是仙人。”
有放牛娃装着胆子喊道：
“你们好像想杀人一般，算什么仙人。”
姜子牙转身示意，一众阐教门人收敛杀气，变得仙气缭绕，漂浮在半空之中。
“你看，我们能飞，我们都是仙人。”
“小娃子，你怎么不说不句话？”
那挡在前面的孩童瓮声瓮气说道：
“我是他哥哥，他才两个月大，莫要吓他。”
两个月大！
看上去如同两岁一般！
此乃圣王之姿！
传说中，当初大尧出世，三月便三岁大小，刚刚足岁看上去就如同十岁孩童。
姜子牙眼睛更亮，说道：
“我不吓他，想让他成仙哩。”
放牛娃们好奇聚拢，问道：
“成仙之后有什么好处？”
姜子牙眉开眼笑道：
“成仙之后，不食俗物，可以风露为食。”
放牛娃骂道：
“他奶奶的，这不是饿死人！”
姜子牙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可以飞天遁地，施展法术。”
放牛娃冷哼一声，说道：
“这算什么法术，我们每天骑牛，连腿都不用动哩。”
姜子牙继续道：
“可以长生不死，延年益寿！”
放牛娃继续骂道：
“他奶奶的，我祖爷爷活了一百二十岁，每天饭都要喂，这仙人一点都不快乐。”
姜子牙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孩童，而是继续看向那圣王之姿的孩童，希望他能明白自己话语里的意思。
果然，那孩童被吸引了注意，问道：
“什么是仙？”
姜子牙一下愣住了。
阐教众人，皆自称仙。
可世上还有截教，西方教。
天庭中人，可称为仙。
可天庭如今不过是架子货。
对于仙，他们似乎都没有确切定义。
那孩童继续问道：
“你是仙人，能让天下人吃饱么？”
姜子牙摇摇头。
“能让天下人都有暖和的衣服穿么？”
姜子牙摇摇头。
“能让天下人都有书读吗？
姜子牙摇摇头。
那孩童做了个鬼脸，说道：
“仙人什么都做不到，你们还当什么仙人。”
其余放牛娃异口同声道：
“当什么仙人。”
“区区仙人，也不过如此耳！”
灵宝大法师说道：
“成仙，可以独自逍遥。”
那孩童又问：
“你很逍遥吗？”
灵宝大法师想了想，摇摇头。
他既要抢夺气运，又要为阐教办事。
哪里算得上逍遥。
孩童再次比了个鬼脸，笑道：
“你们不知道仙人是什么，活得也不逍遥快乐。”
“为什么还想让我当仙人？”
“难不成这对你们有好处？”
姜子牙不由苦笑一声，只觉得备受打击，甚至道心在恍惚之间都有了些许动荡。
的确，招收这个孩童，本就是为了替阐教广收门徒，可如今孩童都懂得道理，自己堂堂仙人之躯，又为何不能通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