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九点钟,羊圈子村东区,最东头的一家小卖店门口,店主是个女的,抱着五岁的儿子跪在地上,对着一群赤裸上身,纹龙画虎的社会混混苦苦的哀求:“求求你们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指着这笔拆迁费过下半生了,要是把这房子卖给了你们,让我带着哥孩子可咋活呀!”
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蹲下身把购房合同在老板娘的面前摊开,假惺惺地说道:“大姐,我们买你房子,又不是不给你钱,抓紧签了吧,要不一会儿吓着了孩子,犯不上!”
这个假惺惺的斯文男子就是郭辉的左膀右臂,因其带着副眼镜,行事极其歹毒,道上人都戏称他眼镜蛇。
那女店主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政府给的拆迁费一共七十多万呢,再加上一套楼房,咋地也值一百五六十万,你们就给我十万块钱,这不是逼我死呢吗!”
五岁的的儿子很懂事,帮女店主擦拭着眼泪,奶声奶气地安慰着女店主:“妈妈,不哭,妈妈最乖了。”
眼镜蛇从地上站起身,一把从女店主的怀里抢过小男孩儿,高高举过头顶,作势要摔:“臭婊子!我他妈是不是给你脸了?赶紧给我签喽合同,拿钱滚蛋,要不你儿子下半生就是个残疾!”
女店主仰头望着五岁的儿子被举在空中,一双小脚在拼命的挣吧,呜呜哭喊着:“妈妈,妈妈!”终于狠下心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签完了,快把我儿子给放下来!”
“哼哼,大姐你说这是何苦来呢,早签早利索了,你看给孩子都吓哭了。”眼镜蛇将孩子放到地上,撒开了手,然后朝身旁拎着一个钱箱的小弟吩咐道:“给她点十万块钱,赶紧让她滚犊子!”
女店主握着被强行买卖宅基地所换来的十万块钱,领着小男孩消失在了她苦心经营了将近十年的小卖店前,小男孩儿天真地哼了一声:“要是爸爸在,肯定会打跑这些坏蛋!”
女店主的心突然很痛,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给揪了一把,不自觉地抓紧了小男孩儿的手,没有说话,继续走着。
小男孩儿哪里知道,他爸爸早已不在了。
看着母子俩离去的背影,眼镜蛇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回身对身后的小弟朝着小卖店的方向一挥手:“走,这小卖店是咱家的了,进去整两瓶啤酒解解渴!”
正在这时,一辆警车鸣响警笛开了过来,停在小卖店的门口。
同时眼镜蛇一行人也停下了脚步,嘲笑地看着从警车上走下来的一个民警和两个特保支队驻防在羊圈子派出所的协勤。
“眼镜蛇!你们也太猖狂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强行逼迫孤儿寡母把宅基地卖给你们!”民警指向眼镜蛇的手因愤怒而有些颤抖。
眼镜蛇咧嘴笑了笑,从小弟手中接过女店主刚签订的合同,当着民警的面摊开:“张警官,你看好喽,白纸黑字红手印,我出钱,她出地,这不是很正常的交易吗?”
“正常交易人家会十万块钱把宅基地卖给你?正常交易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张警官的眼中喷火含怒问道。
“呵呵,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愿意买,她愿意卖,你管得着吗?再说了,这么大笔钱的交易,我不带着点人来万一让人家坑了咋整?你可千万别跟我说这也犯法!”眼镜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屑地说道,压根就没把眼前这个张警官放在眼里。
“哼!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张警官扔了句狠话,带着两名协勤上了车。
的确,像这种事,没抓到人家的现行,又没有有力的证据,根本没有办法把眼镜蛇带到所里进行审问,因为这就是法律,它是严谨的。
上午十点半,姜军接到市局下达的指令,带着整个特别行动大队共计五百余队员,来到了羊圈子村的东区村口。
统一着装,手持防爆盾和警棍的特别行动队员一个接一个的走下大巴车,整齐划一的列好队形,原地待命。
“姜队,你可来了!”羊圈子派出所的所长季峰带着张警官一同迎了上去。
“季所,您好。”姜军跟季峰握手说道:“介绍下现场的情况吧。”
季峰长叹了一口气:“唉,还是由小张跟你说吧,一提这事我头就大!”
“现在现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拆迁队的铲车根本不敢拆房。整个羊圈子的宅基地都让郭辉以低廉的价格买到了手里,他的手下伪装成这里的村民 ,家家都成了钉子户,向政府敲诈索要巨额赔偿款”张警官拿出一个小本子向姜军介绍了一下当前的情况。
姜军双手抱胸,环视了一眼四周,只见每家每户的大门前都坐着一个或者两个赤膊身上带有纹身,染着黄毛的小年轻,他们手中有的拎着菜刀,有的拿着铁锹,一副要想拆我房,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同不同意的架势。
“我想问一下,他们手里有宅基地的合同吗?另外房屋产权登记的产权人是原来的村民,还是这些人?”姜军思虑了一番,瞅着张警官问道。
张警官点头回答道:“他们手里都有村民签署的转让宅基地的合同,房屋产权登记的还是原村民,暂时没有更名过户。”
“那这事恐怕不太好办。”姜军皱起了眉头,按照合同法规定,这些房屋的主人已经是郭辉了,只是没有更名过户而已,因为拆迁赔偿款的价格谈不拢,人家抗议拆迁是合情合理的事,况且明知道人家是想敲诈政府的钱,却也没能掌握足够的犯罪证据。
半晌,季峰见姜军没有再吱声,焦急地问道:“姜队,你看这事咱咋办呐?市局可是给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镇压以郭辉为首的黑恶势力团伙的暴力抗拆!”
“我找这个郭辉唠唠吧,毕竟我们手中没有对方足够的犯罪证据。”说完姜军迈开步子,向左手边第一户人家门口站着的小混混走了过去。
“给我站那!你他妈要干啥?”见姜军朝自己走来,坐在门口的小混混拿起手中的镰刀“噌”的一下站起身。
姜军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大步流星的向小混混靠近。
“哎呀我草!信不信老子他妈剁喽你?”小混混歇斯底里的叫唤着,迎着姜军冲了过去,手中镰刀举起,作势要砍。
但小混混看到了村口站着的几百号特别行动队的队员,终究是没敢砍下去。
姜军走到小混混的身前,轻蔑地笑了两声:“咋不砍呢?怂了?就你这怂样还学人家混社会呢?”
“你他妈到底想咋地!”小混混大声吼着,在气势上不甘示弱,实际上心里已经对姜军犯了怵。
“我不想咋的,帮我联系一下你们的主事人,我想跟他谈谈赔偿款的事儿。”姜军的语气极为平和,看上去很像是政府派来的谈判代表。
小混混上下打量了姜军一番,歪着脖子掏出电话给眼镜蛇拨了过去,响了没两声电话接通了。
“喂,眼镜哥,来了个人说是要跟咱们谈下拆迁赔偿款的事。嗯,就在东区村口这。”小混混又瞄了一眼站在村口的特别行动队员,继续说道:“来了老鼻子人了,瞅这架势得有好几百呢!嗯,嗯,是,我知道了。“
小混混挂断电话,瞅着姜军说道:“等着吧,一会儿眼镜哥过来和你谈。”
没多大会儿功夫,一辆银灰色的帕萨特从羊圈子村西区飞速驶来,带起一股烟尘。接着车停稳,眼镜蛇夹着包从车上走了下来。
“眼镜哥就他要跟咱们谈谈!”小混混指着姜军对眼镜蛇说道。
眼镜蛇摆手示意小混混别再插话,走到姜军跟前,点了棵烟猛裹了一口:“大名鼎鼎的姜队长带这老些人来是几个意思?跟我摆场子啊?”
前段时间,六子与姜军之间的事都在道上传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眼镜蛇一眼就认出了姜军。
“没啥意思,临危受命而已。叫你来主要是想跟你聊聊关于拆迁的事。”姜军耸了耸肩说道。
眼镜蛇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季峰和张警官,然后把目光落回在姜军身,朝着屋子的方向一甩头:“走,咱们进屋唠。”
姜军跟着眼镜蛇进了屋,坐在炕上的他打量着这间屋子的四周,电视,衣柜,桌椅板凳,全部被砸得面目全飞,不禁暗自心惊:郭辉这伙人竟然野蛮到这种程度,为了逼迫村民们签订转让宅基地的合同,还真是够丧心病狂。
“姜队长,咱们进入正题吧,我们也是出来混口饭吃,只要政府肯每平米的拆迁赔偿款再加一万,我们立马走人,羊圈子这片棚户区,你们乐意咋拆就咋拆!”眼镜蛇坐在炕头上开门见山地说道。
啥叫不要脸,这就叫不要脸,姜军冷笑了一声:“呵呵,如果政府能答应你们的条件,还用得着派我来吗?实话告诉你,现在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我劝你们还是收手吧,把村民的宅基地给退还回去,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是别做的好,给自己积点德!”
“草泥马的,我他妈还真当你是来跟我们谈赔偿款的,原来也是个说客!”眼镜蛇从夹包中掏出手枪顶在姜军的脑门子上骂道:“你他妈拿自己当谁了?别以为干了六子,你就牛掰了,立刻下命令让你手底下的人赶紧给老子撤走,要不老子他妈一枪崩了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跟着进来的小混混手里中镰刀也架在了姜军的脖子上,一着急说话有点结巴:“我我去你你妈的吧!想死死就啊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