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能听懂候鸟的语言,我想它应该会同我分享“家”的定义。如果家是父母住的地方,那年节时分我算是“回家”;如果家是一年里待的时间比较长的那个地方,那过完了年我便“回家”了。
坦白说,我不知道那边算是有“回家”的感觉…
“你胖了。”阿川两手肘支在阳台上,看着正在晒衣服的我。
“过年吃太多东西,不胖才怪。”我吊起了最后一件衣服,转身往屋内走去。
很古怪!进门那一刹那的空气,似乎也有那么点转变…
放了寒假回来,小张胖了,人看起来健康英挺,当初的那股傻气也转淡了;阿川的左手臂上不知何时多出刺青,他说是过年喝醉酒,一时兴起弄的;而我第一次看见杏子浅浅的笑容,就在我刚进门的瞬间…
也许“家”是决定于归属感的轻重,但“归属感”跟“习惯”的不同又在那呢?
我在过年那段时间内过着不同的生活步调,那是我从少年时期习惯的步调;这个房子里是另一种步调,一个我们4个人才能习惯的生活频率。
“凤文姐,你晚餐要吃甚么?”小张的声音唤回发呆的我。
“只有我们两个人,出去吃面吧!”
巷口有家新的面馆,好像是今年过年时才开张的。
“过年做了甚么事吗?”我在面碗升起模糊的热气里问,以防他有甚么难言之瘾,可以稍微隔离那股尴尬。
“我阿嬷帮我安排了相亲。”小张喝了一口汤才回答我。
“啊?那…结果呢?”我听不出他话中的感觉,只能不着边际的问。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没甚么结果。”他的答案竟是那么船过水无痕。
我低头继续吃面,感觉到他也许不想再提起这件事,还是他不想再继续解释他的答案…总之,他乐于陷入那样冗长的沉默。
吃完之后,我顺手付了面钱,跟小张一起走往回去的路。
初春的气温还带着严冬的尾巴,像将要冷却的咖啡。我不经意的捧起手吐气,正想要再搓揉个几下,小张却伸过他的大掌在我面前摊了开来…
“我的手借你吧!”他整个人站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高大的身影遮去了我12点钟方向的路灯光芒。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他眼底的一丝温暖,一丝…如同我记忆中那稍嫌遥远的初恋情人那样的温暖。
我油然升起一股怀旧感…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微笑着“借”了他的手回家。
只不过,我拉的是他的手臂。
一个人抱了一杯爆米花、一杯饮料,决定一个人去看一场下午的电影。
说实在,我记不得我曾经一个人看过电影;最少都还要再找一个人陪我。
那天陪我的是一排空荡的椅子。
前排三三两两的坐了一些人,我想这应该是电影院选择开在大学附近的原因;不管时间再怎么冷门,一定会有生意做。
我习惯早点进场,除了想看预告片之外,最主要是因为排与排之间的空间很窄,我不喜欢在电影开始前,要从别人面前经过去找位置的那种感觉…
我常不知道该要面向着通过,还是转个身把臀部从陌生人眼前晃过去?
我讨厌别人把臀部对着我。
选了一部快下档的电影,售票员告诉我是在小放映厅,于是我便请她将位置划到最后一排,那是视野最佳的位置。
但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会照着位置坐的人。
因为我发现一个人在放映厅的最后面啃着爆米花,会引来了一些不怎么善意的侧目;绝对不是我吃的太大声,而是很多大学生情侣买了电影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而最后一排索幸成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位置;我现在一个人卡最后一排的中央,还悠悠哉哉的吃着爆米花,在他们眼里简直太不上道!
已有两三对情侣从我身边晃了过去,但没有人坐下来;我乐的座位两旁充满冷气,手上的爆米花此时变的格外温暖…
我得承认有时我真的是很故意。
就在正片要开始前,我感到左边晃动了一下,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匆匆忙忙跑来找位置的家伙…
“Sam?”广告里的那片碧蓝海洋,现在全倾倒在我的视线里…
我始终,没有一个人单独看过一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