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我的祖辈、父辈也是农民。唉！知识分子的通病啊，不要以为读了点书就高人一等。轩辕戚阳，你也算是有些经历的人了，我想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反璞归真。”
“你是说，我们追求知识，追求真理，不懈奋斗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回到山里去种茶？”
欧阳振华严肃起来，说道：“轩辕戚阳，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人有贵贱之分吗？”
轩辕戚阳也不依不饶，说道：“你天天这样呆在山里快乐吗？”
“当然，不然我来这干嘛？不要以为我欧阳振华就会做学问、做大事业。田园牧歌的生活才是我最终的精神寄托，其中乐趣你还没体会到啊。”
轩辕戚阳极其认真地盯着欧阳振华，说道：“你说得是真话吗？”
欧阳振华眨了眨眼睛，说道：“难到我说的像假话吗？”
轩辕戚阳叹了口气，说道：“欧阳主席，您真的老了。”
欧阳振华变色，说道：“你说什么呢？”
“对不起，可这是实话。对您，我曾最尊重的医生，我不能不说。”
欧阳振华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没关系，我这人还就喜欢听些不同意见，你说吧，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见。”
“是的，以前，你自恃才高，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甚至感情，爱情。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想批评你的私生活。你蔑视一切不尊重人性的封建思想和行为，但在哈尔滨，你亲手建立了一个挂着帝钟离画像的商业钟离国，在这个钟离国里，你为所欲为地表演着：一方面，你教导我们每个员工要勤俭奋斗，我记得你还亲自拿出过一条打过补丁的床单向我们炫耀，可另一方面，你自己却日掷千金，花天酒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哈尔滨钟离，你知道，光你带着东宫雪梅四处游山玩水，题诗做画，就化了多少钱吗？”
欧阳振华点头，说道：“不错，你批评得对，对哈尔滨那段历史，我深刻反思过，问题还远远不止你说的这些，当时我还冒充过救世主，写了大量自以为是启蒙一代人的满纸荒唐文章，我还排斥一同创业的伙伴，一手独揽大权，实施独裁，把所有下属当奴才使唤，包括你轩辕戚阳，对不对？”
“不错，但是，我心里还是崇拜那时的你。”
欧阳振华大吃一惊，说道：“什么？”
“是的，从我有幸认识你开始，你就是我的偶像，无论你后来做过再荒唐的事，我心里对你有再多的意见，在我心里，你依然是个英雄，即使是个奸雄，我也一样敬佩你，在你面前，我只有俯首帖耳，决不敢像今天这样放肆地说道话。欧阳主席，可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欧阳振华故做轻松，说道：“是吗？也许我本来就什么也不是，是你自己看走眼了。”
轩辕戚阳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为你惋惜。我今天来这只不过是看看不是英雄的欧阳振华，差点像个老农一样被粪车压死的欧阳振华是什么样的。”
“你不是全看见了吗？满足了吗？好吧，让我这个什么也不是的人也听听你这位当代英雄的伟大抱负。”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就你当年那样的辉煌，也许是生不逢时，我没赶上你们需要英雄的时代，但我决不放弃现在。”
“现在？现在是什么时代呢？”
“就凭这句话，你已经与时代无关了。现在的社会已经进入了后工业文明，进入了信息时代，在这样一个新思想、新浪潮风起云涌、人类文明进步一日百变的年代，已经不需要说教、不需要导师、不需要哲学、甚至不需要历史，当然也不需要您欧阳振华了，人人都可以做英雄。我轩辕戚阳决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我要追上这个潮流，在互联网时代，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这一代的奇迹，就像当年欧阳主席那样。”
欧阳振华望着越说越亢奋的轩辕戚阳，楞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说道：“那，我祝你成功。”
“我知道你其实从心眼里瞧不上我，但要不了多久，我自信可以让事实来证明今天我说的话。我走了，保重，欧阳振华。”
欧阳振华理都不理他，低头拿起床头的书。
轩辕戚阳走到病房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道：“还有一句话，我已经跟方兮然靓女说过了，如果有一天，你们在这穷山僻壤里呆不下去了，请不要客气，欢迎你们来找我，我随时会以最好的待遇接纳你们。”说完径自出门。
欧阳振华气得眼直直地望着已空无一人的房门，猛然将手里的书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