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书记?”尔仁前一阵子,险一点贫血生病,就是汪宏炜现在的这么一副模样。尔仁赶紧走到了汪宏炜的身边,心有戚戚焉地问道,“汪书记,你是不是病了?”这是尔仁和汪宏炜关系太好,要是换了一个人,尔仁绝对只能这么问:“是不是不舒服?”
“嗯?”汪宏炜似乎心不在焉,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没……没……我没有病。”
“那你这是?”尔仁疑惑道。不管怎么说,汪宏炜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像正常的状态啊。
“哦……啊!”汪宏炜指着办公桌上的红请柬问尔仁,“尔仁,屈伟良五月一日结婚啊?”
尔仁很奇怪汪宏炜的这个问题。屈伟良发结婚请柬还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他怎么这个时候来问这个问题?不过,尔仁还是点了点头,“哼”了一声道:“是啊,五月一日。他去年下半年才跟姚仰军的表妹分手呢,谁知道现在,奶奶的熊,他居然结婚了……真是的……”
“呵呵……”汪宏炜“嘴巴”笑了起来,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那……他跟姚仰军……关系怎么样?”
尔仁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屈伟良跟姚仰军的关系也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损害啊。
“还是那样。”
“哦。”汪宏炜点点头,却莫名其妙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汪书记?怎么回事?”尔仁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汪宏炜,他今天就是不对头啊!
“嗯?”汪宏炜迟迟艾艾的还是不肯说。
“汪书记!”尔仁加重了语气,不满地说,“出什么事情了?不能跟我讲啊?我可是把你当老兄的!”
“呃……”汪宏炜瞧着尔仁,他颓然躺倒在椅子上,一副疲惫的样子。他看看尔仁,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了决心,他鼓着嘴巴说,“尔仁,我转业了。”
“转业?”尔仁听不懂。汪宏炜又不是解放军,怎么还转业啊?
“就是……我不干团委书记了。”汪宏炜痛苦地解释道。
“什么?”尔仁大吃一惊,呆了。
尔仁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了一遍:“汪书记……你……你是说……你不做团委书记了?”
汪宏炜叹了一口气,沮丧道:“嗯,不干了。”
“怎么呢?”尔仁疑惑道。尔仁的第一反应是,汪宏炜不会是受不了什么压力,自己主动提出来不干团委书记的吧?可是,这也太离谱了吧?不会的吧?
“人事调动。”汪宏炜简单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啊?调动?已经……已经定了么?”尔仁又是一惊,与此同时,尔仁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汪宏炜不干团委书记了,那……那么……谁来干?谁来干?
一霎那间,尔仁紧张得整个脸都红了,呼吸都急迫起来。可是,尔仁生怕汪宏炜看见他的内心,尔仁极想知道的答案终究一下子问不出口,好不容易尔仁才克制住自己,忙掩饰地问道:“那个……汪书记,那你……那调你到哪里去?”
“唉!”汪宏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是实在不满意,他无奈地说,“多经公司。”
“多经公司?”尔仁疑惑道。多经公司的全称是“朱方交运多种经营服务有限公司。”不过,多经公司老总不是有人做么?多经办主任杭正龙不是兼任着多经公司的总经理么?
汪宏炜明白尔仁的意思,说:“我去干多经公司的总经理,杭正龙不兼任了。叫我不干团委书记这倒没什么,不过到多经去……唉!”汪宏炜不住地摇头,不断地唉声叹气。
尔仁知道汪宏炜的心思。
汪宏炜这次免去团委书记一职调任多经公司总经理,看起来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贬下去了。
这是因为:第一,汪宏炜原本就是团委书记,虽然也才是正科级,但不管如何,毕竟算是公司领导,党委中心组的成员之一。如果要转业,也应该转业到像党办、总经理办或者业务科这样的大科室或者有发展前途的部门当正职才是。可是,汪宏炜却转业到了地位相对较弱的多经公司。第二,杭正龙是谁啊?杭正龙是个老棍子了。原来是业务科科长,卜有志的前任。他业务是一把好手,但是他个性极强,说一不二,相当霸道,更兼其狂妄自大,眼睛里除了计之疆就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包括伏亚盛。所以,见了他就感头痛的伏亚盛想法设法把他踢到了多经办主任的位置,让他离的远远(多经办和多家公司的办公室在长途客运汽车站楼上。虽然现时客运分公司拆分了,但多经公司还在那里办公),眼不见为净。汪宏炜这一去实际上就当了杭正龙的副手了——在体制上,多经公司是隶属于多经办管辖的。汪宏炜既对当了杭正龙的副手不甘,又明知搞不过杭正龙,所以,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呢。
“汪书记……已经定下来了吗?”汪宏炜确实够倒霉的,尔仁非常同情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汪宏炜问道。看汪宏炜现在这个表情,尔仁知道自己这个问话是句废话,但还是忍不住这样问——其实,尔仁现在最最关心的,是谁来顶他!
汪宏炜长吁了一口气,道:“计书记……早上已经找我谈了。”
“早上?那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汪宏炜嘴角牵动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能怎么说?”
“那……”尔仁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那谁来干团委书记?这句话尔仁实在想知道,却又实在问不出口。
“唉!”汪宏炜又自怨自艾地叹了一口气。
尔仁瞧着汪宏炜,眼睛眨巴眨巴了好一阵,终于试探地说:“汪书记,你不干团委书记了……今后《交运青年》这样的事……我也不高兴干了。”
“对对。”汪宏炜皱着眉马上赞成道,“不干。何必为他人做嫁裳!”
骤然,尔仁整个人都呆了,心变得冰冷冰冷的,刚才还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汪宏炜话一出口,才注意到尔仁的神情。他歉意地对尔仁笑了笑,摇摇头说:“尔仁,其实能接替我做团委书记的,全公司就只有你一个人。今天早上计书记找我谈的时候,我是极力推荐了你的,可是……领导他们……心中早就有人选了。唉!人微言轻啊!”
尔仁红着脸气恼地笑了起来:“我?呵呵……我何德何能啊!”
一时间,尔仁和汪宏炜两人大眼瞪小眼,心中都很是不爽,同样的失落郁闷。
尔仁努力平息着心中的失望和怨气,渐渐冷静了下来。尔仁心知肚明,虽然自己经常性地到计之疆和祈天垠面前去露个脸——比如中午去四楼看牌或者打牌,但自己在这两位领导心中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何况,在伏亚盛手下得不到的东西,在顾爱群手下岂能得到?之前,尔仁本来对于自己的前途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了,那就是在顾爱群的手下什么都不用想的,因为想也没用。就像于晋甫所说,这几年自己就应该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好练好自己的内功。刚才,实在是自己绝对没有想到汪宏炜居然会不干团委书记了,一时间,潜伏自己心底的名利心又在雄起了。明知自己不会上位,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有这样的强烈念想。因为,尔仁觉得,放眼朱方公司,这团委书记的职位除了自己还有谁可以做呢?
那么,不是自己,又是谁呢?计之疆又是看中了谁呢?尔仁抬眼盯向着汪宏炜。
汪宏炜瞧着尔仁,苦笑了一声:“是伍元庆!”
“什么?”尔仁失声叫道,两眼瞪得大大的,“是他?怎么会是他?”
汪宏炜无奈地摇了摇头。
“骂了隔壁的!”尔仁铁青着脸,狠狠地骂了一句粗话。
尔仁刚才说“怎么会是他?”,其实,尔仁应该想到,“就一定会是他!”伍元庆前年毕业分配到了朱方公司以及去年提了副股级科员,一直靠的就是家庭背景。可是,尔仁不服气的是,去年年底伍元庆还闹出了与庞莉莉的一出戏。伍元庆应该负责任的车祸,使庞莉莉变成了植物人,伍元庆就马上翻脸不认人,跟庞莉莉一刀两断,因此还被庞莉莉的哥哥柱儿狠狠地揍了一顿呢!这事才过去四、五个月,伍元庆倒又受到了提拔了。这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尔仁对于自己没有受到提拔,倒还可以勉强忍受,因为自己没有任何的天时地利人和条件,可是伍元庆居然当了团委书记,当了他这个机关团支部副书记的领导了。尔仁心里充满了不忿和委屈!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服气!
汪宏炜幽幽地来了一句自问自答:“现在是什么世道?现在是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的世道!唉!”
“汪书记我跟你说,谁来当团委书记都可以,唯独他!”尔仁冷笑了一声,“唯独他不行!没有这个资格,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素质!”
“是啊!”汪宏炜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机关倾轧关系历来就有着“你喜欢的我憎恨,你憎恨的我喜欢”的原则。汪宏炜被计之疆和顾爱群以及祈天垠贬到了多经公司,心中对这三位领导有着难以宣泄于口的愤怒,再加之汪宏炜本来就看不起伍元庆,而伍元庆又是那三位领导所看中提拔的,这会子汪宏炜与尔仁有了同仇敌忾的立场。
汪宏炜露骨地说:“伍元庆不是有后台么?不是很老卵么?让他一个人去干去!”
汪宏炜说着,还不解恨,跟着又来了一句:“骂了隔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