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星期天。尔仁一早醒来,刷过牙,洗把脸,吃过早饭,就对余天赐和郝慧珍说了一声,骑着车匆匆赶往小薇家里去了。害得郝慧珍在阳台上望着尔仁直喊,说今晚要蒸馒头的,让尔仁早点回来。望着尔仁远去的背影直嘀咕,说自从儿子跟小薇谈起了恋爱,家里都快变成了旅馆了。余天赐在旁边“呵呵”一笑,说儿子不找女朋友你急,现在找了女朋友,你也急。
跟上个星期一样,小薇家的大门洞开。不过,这次尔仁不大惊小怪了,也许,小薇爸妈又是一起到菜场去买菜了呢?
尔仁想直接上楼来着,可是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先到小天井去看看。说不定,今天小薇也跟小霏一样早起了呢?
尔仁还没有走到餐厅的时候,就听见小天井处传来一阵低沉委婉的歌声: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你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欢你
深深地爱上你
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小霏?是小霏?小霏在小天井里唱张洪量的当红歌曲《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小霏还在深情地唱着,尔仁忍不住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偷偷摸摸靠在了厨房通往小天井的房门上,屏住呼吸,悄悄伸出头去。
早上八点多钟初升的太阳,有几缕阳光照耀在小天井里,照耀在清清爽爽的小霏身上。只见小霏穿着碎花棉袄,围着蓝布围裙,低着头,一边坐在小凳子上就着搓衣板专注着洗着衣服,一边低声哼着《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许是劳动的缘故,小霏额头刘海处已经渗出了几滴汗水,俊俏的脸蛋上显出红晕来,宛如一个朴素清纯的邻家女孩。
小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唱完了,手里的活还在继续着,她拿过另外一件衣服在浆洗,又哼起了另外一首尔仁觉得很好听的歌《小芳》: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好听!小霏唱得真的很好听!谁说的?劳动中的女孩最美丽?尔仁偷眼看着小霏,一时间,竟呆了……
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尔仁望着小霏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可是正跟着小薇在谈恋爱呢,怎么可以对小霏动情,有好感呢?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小薇不也是很好吗?
“也”?尔仁心里用了这个词,吓了一大跳,可不能对不起小薇呢,小霏确实不错,可是自己是在跟小薇谈恋爱呢!小仲要追她,自己干着什么急啊?管自己什么事情啊?答不答应小仲那是小霏的事,跟自己浑身不搭界啊!自己只要好好待小薇不就行了?
尔仁心里猛地一沉,这不会是自己一山望着那山高,或者是想“鱼和熊掌兼得之”,“两美兼蓄之”吧?
尔仁脸一红,悄悄地退到了后屋。待自己心情略微平静一下,等到小霏的《小芳》唱完,才高声“咳咳”咳嗽了一下。
尔仁的咳嗽声一出,小天井里忽然一阵响动,然后又忽然地寂静下来,连小霏在搓衣板上搓衣服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尔仁定了定神,迈开大步穿过餐厅和厨房,走进了小天井。
尔仁见小霏正满面通红地坐在小板凳上抬眼望着他,尔仁不免也有点难为情了:“呃……小霏……你唱……哦不……就……就你一个人在?”
“嗯……”小霏跟尔仁一对眼,慌得忙低下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清风的害羞。这一霎那,尔仁瞧着小霏几乎就要迷失了……
小霏不理他,尔仁感到很是尴尬,可是又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小霏脸上也不好看。不是吗?
“小霏,家里不是有洗衣机么?为什么你还是要用搓衣板啊?”尔仁没话找话地说。
“嗯……”小霏脸发烫,不敢抬头,低声道,“我喜欢用搓衣板洗衣服……用洗衣机洗没有手洗干净……”
“哦。”尔仁恍然大悟。
小霏回答了一句又不言语了。
“那……小薇爸爸妈妈去买菜了?”尔仁的头脑想指挥着尔仁走路,可是,尔仁的脚却挪不动,背叛了尔仁的大脑,他还是没走,问着小霏。
“没!”小霏忽然脸色一暗,惜字如金。
“那到哪里去了?”尔仁还是不知趣。
顿了一会儿,脸色难看的小霏嘴里冷冷地甩出了两个字:“勾曲!”说完,小霏用力搓洗着衣服,仿佛,那不是衣服,而是敌人一般。
勾曲?小薇爸妈怎么会去勾曲?尔仁望着忽然对他冷淡下来的小霏,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尔仁知道小霏对他还是蛮有好感的,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问了这么一句话,说到了勾曲,小霏就忽然对他冷淡起来?
勾曲?尔仁猛然想了起来。对了,小薇说过的,小霏的爸爸在勾曲监狱服刑呢!还是无期徒刑呢!小薇说的,小霏是恨死了枪杀了她母亲的父亲。难怪!难怪小薇说到勾曲会这么痛恨,这么冷!
一时间,尔仁尴尬地望着小霏说不出其他话来,只听到小霏在搓衣板上用力搓洗着衣服的声音。
“呃……小霏……你先忙啊!我去看看小薇……”尔仁只得丢下了这句话。
小霏没有回答尔仁。
唉!自己的一张笨嘴啊,真的是哪壶不开提那壶!
尔仁来到前屋,见小薇亲娘也不在房间,难不成八十四岁的亲娘竟然也赶去勾曲监狱看大儿子去了?
尔仁迟疑了的一下,还是不放心,就把大门关上,才上二楼去了。
小薇的房间紧闭着,但幸运的,没有锁上。尔仁用力一推,门开了。
“你来了!”尔仁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小薇慵懒地斜坐在床上,开心地望着尔仁。
“呃……”尔仁抱歉道,“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小薇含情脉脉地冲尔仁笑道,“我也该起来了。本来想再坐一会儿就起来的。”
尔仁瞧着小薇“嘿嘿”笑着,关上了门,在小薇身边坐了下来,问道:“你爸他们都去勾曲了?”
“嗯……小霏应该没去吧?她可是从来不去的。”小薇肯定地说。
“嗯!在天井里洗衣服呢!”尔仁说着,还补了一句,“还是手洗的!”
“她就这样的呀!”小薇“噗嗤”一笑,“说手洗干净呢!每到星期天第一件事,就是早早地爬起来,开始洗全家的衣服!”
尔仁望着小薇,好不容易才把“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出来洗衣服啊?”这句话咽到了肚子里面。小薇,总不至于不会洗衣服吧?
“我看见亲娘也不在家里呢,她也去勾曲了?”尔仁又问道。
“嗯!”小薇点点头,道,“我爸正常情况下一个季度去勾曲一趟,我家亲娘是每年春节前都要去看一下我伯伯的。这几年亲娘年纪大了,我爸妈就不让她去,可是她非得去,说是趁现在还爬得动,一定要去看看大儿子的。我爸担心她的身体,不肯带她去。唉,我亲娘就说,看一年是一年了。这下,没办法,我爸妈只得带她去了。三、四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呢!过了曲阿还就都是山路呢!”
尔仁大吃一惊:“啊?你爸是厂里的书记,不能借借厂里面的车啊?”
小薇“嗤”地一声,烦躁道:“别提了。我爸别说现在不在位了,就是在位的时候,他也不肯叫部厂里的车。说是他是党委书记,应该以身作则。”
尔仁摇摇头,笑了。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小薇爸爸的行为真是可爱得有些天真,可爱得可笑了。
尔仁又想起了小薇亲娘在紫薇树下跟自己的聊天,说:“你亲娘不认得字,可是心里清楚得很呢!”
“是啊!”小薇斜靠到尔仁怀里,认真说,“我亲娘有用着呢!听我爸说,他还是个遗腹子呢!我爸还没出世,爷爷就过辈了。爷爷的几个兄弟就想方设法来侵吞我们家的家产,可是有我亲娘在,这个诡计就愣没有得逞。她一手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不容易呢!”
“嗯嗯!”尔仁搂住了小薇,眼瞅着小薇仅着了一件棉毛衫,把她曲线玲珑的胸部显露无疑,不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随口应着小薇,“哎!你别冻着啊,睡被子里面去!”尔仁假冒勒鬼地说着,右手就伸进了小薇的棉毛衫里面。
“坏蛋你!”小薇脸一红,“吃吃”地笑了起来,扭着身子,试图躲开尔仁的右手,“冷啊!”小薇叫道。
“不冷,不冷!”尔仁一边凑近小薇的耳朵说。
“啊!”小薇转过头,身体紧贴尔仁,眼色迷离似笑非笑地盯着尔仁,娇嗔了一声,“你坏!”
“你坏!”这两个字,是恋爱法则当中的一条基本原理,其真实意思就是它字面上的反义词。常常对男孩起到激励、鼓动作用。
尔仁不让小薇的香唇再发挥说话功能了,他双手把小薇的肩膀拨弄过来,对着自己,一口就亲上了她。
“唔……”小薇嬉笑着试图躲开尔仁,含糊不清地说,“我还……还没刷牙呢!”
尔仁已经精虫上脑,那还等得及等着小薇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