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祝延奇、杜德文等人的三季度账务处理还没有完全结束,相应的会计凭证也还没有完全做完,所以,这两天祝延奇、杜德文等晚上加班加得比较辛苦,基本上都要到十一二点。而正因为账务处理没有结束,所以尔仁相对来讲就比较轻松。其实,这两天晚上尔仁是不大需要加班的,但在领导和老师傅们面前,尔仁是深知“同甘共苦”这个词的,一个科室也必须这样。因此,尔仁知趣得很,一定也陪着加班。当然,除了给祝延奇师父打打下手,尔仁就是躲在机房里看自考书复习,间或接到兄弟分公司有关报表决算系统问题请教的电话,加以指点——尔仁以前就一直这么知趣,还惹来姚仰军很大的非议呢,要是尔仁自顾自一个人下班回家休息,别说姚仰军和杜德文那边过不了关,就是邵灵弟邵科面前也不好看啊。
今天晚上,尔仁躲在机房里边复习边偷笑。他期盼着明天早点到来,他迫切地想看到明天柱儿来公司,迫切地想看到伍元庆大大地吃个“瘪”,触个大大的霉头,最好,再狠狠地给揍一顿,吃一顿“生活。”不过,暗喜之余,尔仁忽然转念一想,那庞莉莉还躺在床上,还没有苏醒过来,自己就这么地对伍元庆幸灾乐祸,是不是心里太龌龊了?太卑鄙了?是不是……自己是个小人啊?
尔仁心里就不舒服、不甘心起来。尔仁觉得自己是个努力高尚的人——要不也不会去看庞莉莉啊?也不会掏出那七十元钱啊?嗯嗯,那句歌词说得?“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对待伍元庆这种垃圾,不论采取何种手段、何种措施,那都是合理合法正当的——何况,庞莉莉是伍元庆害了她呢,而不是自己,不是余尔仁呢。这么一想,尔仁就释怀了许多。
第二天,朱方公司财收科全体人员——哦不,除了姚仰军一个人之外——姚仰军他仍然照旧,按部就班按他的习惯上班,上午看报纸或者开会,下午就不见了人影。用他的话来说,是去下基层指导工作了。姚仰军的脸皮很厚,直接无视邵灵弟的不满和白眼。而整个财收科像个上紧的发条,在邵灵弟科长的带领下,围绕着三季度决算来转。祝延奇、杜德文还有屈伟良编制的会计凭证越来越多,作为祝延奇和杜德文两人的徒弟,尔仁和宋红娟也忙了起来,至少,工作时间躲在机房看书复习的时间尔仁是没有了。
尔仁和宋红娟给师父们打着下手,不断地在成本办公室和机房来回跑,把他们已经做好的凭证拿到机房输进计算机里面。
尔仁从早上八点就“一心两用”,边工作边等待着柱儿的到来。可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已经九点多了,楼下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大嗓门的声音。莫不是柱儿是个银样蜡枪头,害怕不成?不敢来了?抑或是他给他娘说服不来了?还是今天伍元庆不在办公室?不对啊,早上上班打开水的时候还看见他的呀。
尔仁又等了一刻钟,实在忍不住心中的不解和好奇心,借口尿遁,特意“鬼鬼祟祟”(尔仁对自己行动的用词)到一楼业务科门口去绕了一圈——当然,没有进去,因为在门外尔仁亲耳听到了伍元庆和业务科科长卜有志在谈笑风生地聊天。
奶奶的熊!尔仁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句骂是对柱儿,也是对伍元庆。
一场预期的好戏没有看到,尔仁无精打采地地只能上楼。路过一、二楼楼梯之间厕所的时候,尔仁本着“即来之,则尿之”的想法,折了进去。
怎么会不来呢?说好了怎么就不来了呢?尔仁百思不得其解。嘘嘘完毕,再抖上几抖,刚要提裤走人的时候,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尔仁侧耳一听,霎那间脸一下涨得通红,心猛烈地“呯呯”狂跳起来:这不是柱儿的怒吼声吗?是柱儿!是柱儿!黑大个儿总算来了!奶奶的熊,差点让自己等到失望!
尔仁心中狂喜,拔腿就往楼下走去,要开心看一场好戏。刚要下楼,尔仁心却忽然一动,慢慢停住了脚步。尔仁再一思索,随机回了自己的机房。
一进机房,却见隔壁劳资科的傅雅媞也坐在里面,正在跟宋红娟闲话。尔仁皱了一下眉,却开口笑道:“傅工!”
“哎呦呦,余尔仁培训回来了?”傅雅媞笑嘻嘻地叫道,“回来了,也不到我们办公室玩玩么?”
元志翔在,鬼才去劳资科玩呢!尔仁心道。“呵呵,忙着做决算呢,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尔仁也笑着开玩笑道。
傅雅媞嘴一撇:“唉哟,勤快得么?怎么?你是想当劳模呢?还是想升官发财?”
“呃……”面嫩的尔仁被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傅雅媞一冲,窘得满面通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宋红娟溜了一眼尴尬的尔仁忙来求援:“傅工,你也别说,余会计确实够条件当劳模——反正比我们强多了。嘿嘿!”
“哈哈!”傅雅媞忽然又嫣然一笑,“对对,我忘记余尔仁他妈妈就是个老劳模了。”
望着傅雅媞表情夸张嘻嘻哈哈俊俏的脸蛋,尔仁心里头那个恨啊!要不是看在你公公曾经是这个单位的主要领导,你看还有谁对你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奶奶的熊,你公公在台上你是跋扈嚣张,现在你公公下了台,倒越发没了顾忌,敞开了嘴巴,由着自己的性子,想说哪个就说那个,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奶奶的熊!
尔仁腹议着傅雅媞,却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楼下好像有人在大吵大闹的。”尔仁一个人也不看,一边自顾自地在自己的计算机面前坐下,一边说。
果然,傅雅媞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来,她瞪着大眼睛连环炮地问尔仁:“吵架,谁在吵架?怎么回事?”
“不知道……”尔仁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好像是调度室?还是业务科?没听清楚。”
“嘿!你也不听听清楚!”傅雅媞责怪道,兴奋地立马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宋红娟,走,跟我一起去看看。”
宋红娟看了一眼尔仁,迟疑了一下,婉拒笑道:“我手上的凭证杜会计等着要呢。”
“嗐!有西洋景不看!”傅雅媞白了她一眼,赶紧甩手下楼去看西洋景了。
尔仁摇摇头和宋红娟相视一笑,各自做手头的工作去了。
似乎每一个单位都有这样的妇人,喜欢凑热闹、更喜欢打听其他人的隐私。刁蛮,任性,泼辣,随心所欲,口无遮拦,不怕得罪人,敢说敢骂。关系好的时候,恨不能跟你割头换脖颈;关系坏的时候,说翻脸就翻脸,怎么难听、怎么恶毒就怎么来骂。傅雅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尔仁一说楼下吵架,她铁定第一个跑去看戏。
而宋红娟其实也很想下楼去看戏——是不是女人都有打探他人隐私的好奇心?只不过,宋红娟胆子很小,从不与人冲突,所以只好忍下自己的好奇心,狠下心来努力让自己呆在机房里。
尔仁本对吵架这样的事情关心不大,可是,从一定程度来说,柱儿今天是在尔仁的煽风点火之下冲着伍元庆来的。无论是工作、职位、事业还是女孩子,这伍元庆非但事事跟尔仁作对,甚至还暗地使坏,导致尔仁还被人揍了一顿——不不,是两顿,昨天柱儿那一顿也应该算在伍元庆头上,不是嘛?所以,尔仁有充分的理由和动机看到伍元庆被人以牙还牙。因此,现在尔仁虽然装模作样地坐在电脑椅上进行账务处理,可是哪有心思继续认真做下去呢?尔仁耳朵如解放军的雷达高高地竖起,试图能接受到楼下吵架(最好是一面倒的打架)的信息。不过,尔仁所在的财收科是在三楼,一楼发生的事情怎么也听不到动静。现在,尔仁满心思都在猜测,现在伍元庆是不是在出洋相?是不是在被暴跳如雷的柱儿所咒骂?甚至被殴打?尔仁,满心盼望着……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半个小时过去,就是不见傅雅媞——如果事情告一段落,她绝对会第一时间前来报到的——怎么?无可能这么长时间都在打架吧?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还没有看见傅雅媞的人影,就已经听见她在门外哈哈大笑声。
尔仁和宋红娟“嗖”地一下,一齐掉转头看向机房面向走廊的门外。
只见傅雅媞推开门,兴奋地“哈哈”大笑:“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宋红娟,啊呀,你没有下楼,可错过了一场好戏了。”
好笑?尔仁一愣,柱儿来找伍元庆,有一千个可能性,却没有“好笑”这个可能性啊!柱儿和伍元庆他们两个又不是来演相声的,怎么会好笑?
“傅工。”宋红娟瞧见傅雅媞乐不可支的样儿,也笑开了,“楼下是打架么?打架也好笑?”
“哈哈,真的很好笑啊!”傅雅媞对尔仁和宋红娟笑道,“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在跟伍元庆吵架?是……是……哈哈哈,是伍元庆的大舅子……哈哈,伍元庆原来有一个……有一个黑炭一样的大舅子……哈哈哈……”傅雅媞笑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