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来了,“刺里咕噜”地停在了尔仁身边。
还未上车,就听见车厢里传出一阵阵喧闹的劲爆舞曲声。录音机?有乘客带了录音机?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公交车上乱放?
不待尔仁好奇,尔仁崴了的右脚愈发地生痛生痛,他咬着牙勉强撑住,扶住车门,好不容易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乘客,虚糜了大部分的座位。探寻嘈杂的歌声来处,果见有一位仅穿着一条三角短裤的男青年斜躺在一张三人座椅上,双脚还翘在前排座位上,一手还炫耀地摇摆着一只六喇叭的双卡录音机,在旁若无人地、声嘶力竭地大声地播放着不知名的迪斯科舞曲……
尔仁原是极是喜欢迪斯科音乐的。可是,此时此刻,录音机里的劲爆音乐声对他来说简直是能杀人的噪音了!尔仁真想扑过去,恶狠狠地叫男青年把脚放下来,关掉录音机—可是,其他乘客乘客们多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假装昏昏欲睡,恍若无物地打着他们的瞌睡,尔仁也只好拼命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和烦躁—再说,尔仁实也算不上是个勇敢的人,至多有两回为了美女而挺身过。何况,尔仁的右脚可着实痛着呢!
可是,脚痛远没有心痛来的那么痛!
尔仁原以为只要突破了自己对于恬恬的心障,那么,恬恬一定是“手到擒来”的。可是,却完全没有想到会被她拒绝。尔仁原本想,恬恬既然已经原谅了自己,那么只要自己鼓起勇气示爱,恬恬一定会是哭着、喊着扑进自己怀抱的。尔仁清楚地知道,当初恬恬对于自己甚至可是谈得上是盲目崇拜的,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大概包括强泽群强老哥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大力撮合啊—可是,哪知,恬恬确实是流泪哭了,不过那是忍着眼泪婉拒的哭啊!
怎么会这样?央求复合的失败、被拒绝的耻辱、自尊心受到的伤害……尤其,这次恬恬的拒绝已经不是单纯感情意义上的拒绝了,这甚至已经关系到对自己将来的认定,甚至关系到自己的信心的。
恬恬是怎么了?真的也现实了?物质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的感情怎么就这样到处地碰壁?
痛、心痛;酸、心酸;无助、无奈……尔仁无力靠在椅子上百感交集,痛苦万分……此刻,他的脑海里就只有一句话: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尔仁正在自怨自艾,却忽然听到了嘈杂的迪斯科音乐声已经换了不知名的流行歌曲了。这段悠扬、低沉、伤感的歌曲,恰如一股清风吹进尔仁的心田。一下子就没有了厌烦、也没有了愤怒。尔仁忍不住直起身,竖起了耳朵。
“……
所谓痛苦所谓幸福所谓一刻的满足
所谓错误所谓弥补所谓成熟不成熟
所谓宽恕所谓领悟所谓对现实认输
所以糊涂所以装作麻木
我们已变得生疏
不像当初没有了温度
我们还是会在乎
一点点付出
也许一切太残酷
如果总是看得太清楚
想把什么都抓住到了最后
只有放逐
不要痛苦不要幸福不要一刻的满足
不要错误不要弥补不要成熟不成熟
不要宽恕不要领悟不要对现实认输
不要糊涂不要装作麻木
我们已变得生疏
不像当初没有了温度
我们还是会在乎
一点点付出
也许一切太残酷
如果总是看得太清楚
想把什么都抓住到了最后
只有放逐
……”
清晰的歌声重重地敲击着尔仁的心灵!
“我们已变得生疏,不像当初,没有了温度”、“想把什么都抓住,到了最后,只有放逐”……这些歌词简直说到尔仁的心坎上!
不要幸福,当然也就没有痛苦;没有错误,当然也不须弥补。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那就无可避免地会遭遇到痛苦。这就是辩证法!可是,为什么自己遭遇到的只有痛苦?而且每次得到的都是痛苦?……到底是因为自己的自身条件和家境不好?还是自己找女朋友的条件太高,不合实际?有一点就是,尔仁是不承认自己的素质不高,不承认自身知识、秉性和风度不好的。那么,就是人家嫌自己家境不好?工作以及前途不好?就是自己所找的女朋友都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不知是否心痛,带动了脚更痛。反正尔仁下车的时候,直感觉右脚愈发痛得厉害,撩起裤腿再看,腿脖子处已经又肿又痛了—尔仁几乎是跳着左脚回到进修宿舍楼的。
尔仁扶着楼梯,望着进修宿舍楼的楼梯,冷汗直冒,再也没有能力爬上去。正在尔仁着急着左右顾盼的时候,却看见一个面熟的男同学走下了楼梯(是同班同学吧?),那男同学闻见尔仁满身的酒气,笑容可掬地对他点了点头,开玩笑道:“余尔仁,幸福的嘛,外面喝酒去了?”
尔仁一愣之下,也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冲他点了点头—他却叫不出这位同学的名字。汗颜啊,尔仁在学校培训班里面,主要就跟三个“革命”玩,其他的除了邻近寝室的外,尔仁居然大半叫不出名字。
“还……没睡啊?”为了避免尴尬,尔仁胡乱地打着招呼——尔仁的醉意早就让痛给惊醒了。
“啊!牙疼,去小卖部买包冷酸灵牙膏。”男同学客气地冲尔仁点点头。在一楼宿舍管理室有一个小卖部,每天到熄灯才关门。
这男同学跟尔仁打了个招呼,刚要走开,却见尔仁扶着楼梯一动不动,不由好奇地问道:“咦?怎么?余尔仁,你怎么不上楼啊?”
“呃……那个……”尔仁就等这句话呢。他一脸痛苦地说,“我……我的右脚崴了。”
“脚崴了?不能上楼?”男同学惊讶地问道。
“呃……”尔仁无奈地点了点头,期盼的眼神瞧着他。
“来来来,我来帮你。”这男同学倒也热情,一把就扶起了尔仁就要往楼梯上去。可是,这么一动,触痛了尔仁的右脚,尔仁痛得龇牙咧嘴,“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男同学连忙道歉,“余尔仁,来,我来背你吧?”
“啊?这……这不好意思吧?”尔仁真有点难为情了。
“来吧,没事,快来。”男同学督促道。
尔仁尴尬得只好让这个男同学背上楼,背到了自己的寝室。
尔仁这一推门进去,倒把正在伏案写字的老革命吓了一跳,他猛地就站了起来,往门口跑来,帮着接住尔仁:“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小革命?”
“他崴了脚了。”男同学抢着说,把尔仁背到了他的床边。老革命忙相帮着,把尔仁抱到了床上。
“崴脚了?”老革命奇道。
“是呀。下车没有注意。”尔仁忍着痛,啧了一下嘴,解释道。
“我来看看。”老革命帮着尔仁脱下鞋和袜子,一瞧尔仁的右腿脖子,不由叫道,“乖乖,都肿得这么厉害了。”
尔仁本已瞧见自己的腿脖子上又红又肿,现在再看,都肿得像个橡皮腿了。此刻再听老革命这么一说,不由觉得更疼—要不是老革命和同学在场,尔仁怕是当场就要叫唤出来了。
“快躺下,快躺下。”男同学连忙扶着尔仁要躺下来。
“不行,要冷敷的。不然明天更会厉害。”老革命说着,拿起尔仁的洗脚毛巾和脚盆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