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莉莉也不说话,就是噘着嘴盯着尔仁。尔仁飞快地瞧了一下四周,眼见大厅无人,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尴尬地说:“庞……呃……你好!”
庞莉莉不理尔仁的碴,扭着小蛮腰走近了尔仁几步,白了他一眼,低声娇嗔道:“你个坏蛋!”
“呃……”尔仁一下子呆掉了,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通红,瞟了庞莉莉一眼,想看又不敢看看的样子,想说又不知说什么好,一副上天法、入地无门地样子。
庞莉莉瞧着尔仁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噗嗤”一声,“咯咯咯”笑起来了,居然完全没有刚才生气埋怨的神情了。
尔仁脸又是一红,不过这个脸红却是恼羞成怒了。这个痴婆子。这个骚婆娘,敢情在玩弄自己啊?不过,尔仁心里生气,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呵呵”傻笑。
“回来了?不是说要三个月的吗?”庞莉莉眼波流动地瞧着尔仁。
“呃……不是。”尔仁吓得赶紧否认,“今天回来是领工资的。”尔仁说着,又四处环顾有否人来—尔仁现在真想拔脚就走啊!
“坏蛋你!”庞莉莉又骂了一声,脸色的红晕已经是“流光溢彩”了,“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非得我来找你啊?”
尔仁浑身一哆嗦:“不是……刚才……那个……我们邵科一直在找我谈话的。”
庞莉莉嘴又是一噘:“也不是真的也是假的。”
“真的真的!”尔仁连连点头。
庞莉莉咬着丰满的嘴唇,瞟了尔仁一眼:“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不明知故问么?不是说三个月么?尔仁瞧着这疯疯癫癫的庞莉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要回答,就听见楼梯上有说话声音。尔仁赶紧大声地说:“今天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啊!拜拜!”
“哎!”庞莉莉扬起右手,想叫住尔仁却欲言又止。尔仁顿了一下,狠了狠心,大步流星地就往门外走。
尔仁一边走一边后怕,这要是让人看见了他跟庞莉莉一起低低私语想个什么话?要是伍元庆出来那又怎么说?而且现在庞莉莉跟伍元庆的关系……天呀!这痴婆子想干什么啊?怎么办?自己怎么办?要是从交通技校回来后天天像今天这个样子,天天庞莉莉来纠缠,可怎么得了?自己不就身败名裂了?这……庞莉莉到底想干什么啊?不会是……不会是她想跟自己吧?
尔仁一念及此,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莫说庞莉莉完全跟自己不是一路人(就庞莉莉那个……骚样子,打死也不能跟她在一起啊!),身边还有伍元庆还有领导还有同事,她不会吧?她不会有这个疯狂的念头吧?不会的,庞莉莉她不会的。庞莉莉她不是一直要追求舒适的生活,不是名利追求心很强的吗?当初庞莉莉看上伍元庆不就是因为这个吗?连郑沁芸和明旻家都嫌自己家境不好,自己还是个小科员,是典型的没钱、没地位、没前途的“三无”产品,庞莉莉一定不会看上他要跟他的,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是……难不成她还想一直跟自己暗地“要好”?
尔仁吓得浑身一颤,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尔仁脑筋里是胡思乱想,浑身也不自在。尔仁坐了317次火车回到了金牛,母亲郝慧珍自然是早早地就在火车站的站台上等着尔仁了。郝慧珍见儿子脸色煞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儿子又犯贫血头晕的毛病了,唬得她赶紧搀着尔仁回到了家,一边一个劲地吩咐老伴余天赐烧个糖水荷包蛋,一边不容分说地把尔仁赶到了床上。
“姆妈,我没事!”把母亲吓得这么紧张,尔仁倒过意不去了,他挣扎着就要下床。
郝慧珍一把按住了儿子,板着脸道:“不行!听姆妈的话,给我好好躺着。”尔仁知道母亲身体比较孱弱,只有八十来斤,有了心脏病之后,母亲的身体就更差了。谁知现在给母亲按住,尔仁却一下子动惮不得,尔仁从来不知道原来母亲的手劲这么大。
尔仁不敢再动弹了,只是苦笑着说:“姆妈,我真的没事。”
“看你那脸色白的!”郝慧珍瞪了儿子一眼,“头昏不昏?”
尔仁本来头是不晕的,可是给母亲这么一问,似乎倒真的开始头晕了,可是,他这么敢说真好呢?
“不头昏!不头昏!”尔仁连连摇着头。
尔仁话虽是这么说,可是郝慧珍还是不放心,她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色,还把蛮是老茧的手搁上了儿子的额头。
“还好!不发热。”郝慧珍轻轻地缓了一口气。
“本来没事嘛。”尔仁嘟囔道。
郝慧珍不听他的,反过身冲着厨房叫道:“老头子,荷包蛋还没有好啊?”
“好了,好了!”系着围裙的余天赐端着热气腾腾的糖水荷包蛋进了房,递给尔仁,关照道,“好了,康康,快趁热吃了。”
“哎呀!爸!”尔仁有些汗颜了,都是自己惹的祸啊!倒叫父母这么担心自己了。
“拿过来。”郝慧珍瞪了老伴余天赐一眼,接过了糖水荷包蛋,端到了自己的嘴边,“嗬嗬”吹了一阵,试图吹散些热气,然后再用汤匙连着调羹了几下,先盛了一汤匙糖水,慈祥地对尔仁笑道,“康康,这糖水荷包蛋是补血定神的,来,慢慢吃,别烫着。”
尔仁窘得脸都红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生理上的毛病,而是心病。
“姆妈……我……我不要吃。”
“康康听话!”韩惠珍笑着安慰着尔仁,“来,吃了就不头昏了。”
尔仁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赶紧把碗接了过来:“我吃,姆妈,我自己吃。”
郝慧珍见儿子听话肯吃了,自也是欢喜。她扶起儿子,在尔仁腿上垫了一块塑料布,又把枕头塞到尔仁身后,让他好靠着枕头吃荷包蛋。
尔仁心里有愧,直觉这碗糖水荷包蛋太过沉重,只闷头吃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坐在床边的郝慧珍见儿子“呼噜噜”吃了,这才放下心里,微笑着瞧着尔仁津津有味地吃着,那余天赐站在床边,见儿子吃着正香,他手在围裙上擦拭着,裂开了嘴,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来。
一碗饱含父母深情的糖水荷包蛋吃完,尔仁的额头已有密密的汗珠了。郝慧珍见儿子吃完,把碗收了又转交给老板余天赐,然后又对儿子说:“康康,等下姆妈再去给你买点小馄饨来吃,阿好?”
尔仁心头一热。小时候,尔仁觉得天下吃好吃的美食就是小馄饨了。可是,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只有等家里姐弟身体不舒服了,才舍得去车站饭店买两碗小馄饨回来三个小佬分着吃的。
“姆妈!不要了。”尔仁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我现在不头昏了。身上出了点汗,倒感觉舒服多了。”不是吗?现在最要紧的,或者说自己所唯一能做的,不就是让父母不要再为自己担心吗?